我暗暗诧异。南正安只告诉我她是特护,其他身份一概没有介绍。
但她为我如此费心,我还真是非常感激。
我笑着指冒着香气的一只锅,笑得轻松。
“这是什么菜?就这味道引我过来,很香啊。”
“啊,是栗子黄炖小排骨,补养身子、养血壮骨最好了,”
她顿一下,看看我,“我看你中午胃口不好,吃饭不多。这两道菜又可开胃,又可健脾,晚上多吃点。”
又加了温暖的一句,“养身子没别的好办法,就靠食补。你们忙着上班的人,总是对一日三餐不留心。唐先生很担心这一点,以后,你得好好配合我的食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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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么多?”
我轻轻皱起了眉:不会是所有的一切都要逼我吃完吧?
“哦,南先生说了,他们今天都回来吃晚饭。这些汤水费点时间,我让小许先给炖出来。一会还要做几道大菜呢。不过,那些油腻的东西,你还是少粘点。”
我轻轻抿嘴一笑,离开这气息温暖的所在。
这么多年,就未曾从陌生人处,受过这样贴心细腻的呵护。
即使是我的母亲,也不可能做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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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步走出,在门厅汉白玉的石栏上随便坐下。猛然一瞥,看见权涛在不远处的庭院,他的目光远远地,却始终对我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
此刻见我坐下,慢慢走过来。
“廖姐,别坐在这里。医生交代的,你注意别受凉。”
不是我讳疾忌医,但一个大男人却知道我女人家隐私的病症,多少让我感到别扭万分。
我的脸倏忽红得不堪。
他似乎也意识到我表情的不自然,略想想便化解了这种尴尬,笑得轻松,“廖姐想找个地方看书?”
“嗯。”
我将指插入书中,点点头。
“阳明山其实有世外桃源一般的风景,最宜修身养性。南哥交代我等你醒来,带你去荷花池。他倒是真了解你,说你会带本书出来。”
他带着‘果然如此’的表情轻笑。
我一愣,继而感到心神激荡。
中午在他书房,看见四壁高大的书架,我的眼睛就像夜猫子一样放光。
几乎连午饭都不肯吃,就要在里面大看特看。南正安生拉硬拽才将我拖下楼。
自己也觉得行为幼稚可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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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望无边的荷塘,穷目不可及的碧海,斑驳陆离的树影,淡漫雅致的粉红云团。碧翠欲滴的荷叶,如朵朵深植泥根的翡翠伞,近观轻摇曼舞、婀娜多姿,遥望如同蓬莱仙境。
每次见荷,都不免想到‘莲出污泥而不染’之意。淡柔粉嫩的颜色,玉洁冰清的花瓣凌波而出,或洁白如玉、或雅致凝珠,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总让人感到,它的姿态是完美卓绝、傲然成群的。
两座风格古朴的石拱桥,直达荷塘中心的小岛。
不过从别墅出发,浅浅走几分钟路,便到了这妩媚动人的所在。正为这‘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的一幕激情澎湃,却听见嘈杂的一阵人声。
举目去望,一群年轻人在石桥之上,热闹起哄。
其中间杂着摩托车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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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未紧皱眉,表现对这幽静到修水浓清、新条淡绿的气氛有何不悦,又见一辆线条酷冷的太子车从桥下车道上疯狂提速,至引桥腾空而起,从桥尾飞越而下。
这惊魂的一幕令我吃惊不小,原版的极限运动也不过如此。
桥高不过5米,但这轰鸣声在我听来,刺耳而又惊魂。虽然距离遥远,但突发事件对视觉的冲撞力,也着实可怕。
“哦,天啊!”
这是我惊呼而出的话。
一边的权涛却纹丝不动,心绪平静,似是这幕已司空见惯,还淡淡对我开口介绍。
“那是杜成向送南哥的车,一共送了2辆,1辆哈利,1辆贝奥。”
“都是天价,最便宜的哈利,也要9万美金呢。”
权涛的眼中满是无法扼制的艳羡。
那群人玩得收了性,狂野气息渐渐平静,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似是绿林好汉相聚磋商武艺。
我被其气势吸引,举步走近。定睛看到两辆车上均坐了人。
俱是夸张的运动及头盔装束,身材健硕,一看就很与胯下摩托车般配。不是这样的人,根本就动不了这样的车。
“这些人胆子真大,玩命呐?”
我想想刚才,仍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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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比不上南哥,他玩这个比我们疯多了。”
权涛眼底是浅浅的敬意,“杜成向送车来,他试过一次,弟兄们眼睁睁看着他一个轮子上路,飞车的中间,还抢了一哥们手里的饮料瓶,酷毙了。”
“他还会这个?”
士别十年,当刮目相看。
也对。以他那种什么都想试试的个性,这种自杀的运动,他肯定如那些敢死队成员一般,趋之若鹜。
“那是,南哥对摩托车,那是贴身绝技。在美国专程找一帮老外玩这个,据说还在当地跟人一起拿过奖的。开车他未必开得过我,但这玩飞车,谁都比不上的。”
权涛语气里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过我开车能开疯了,那可不是吹,我就爱干这个。”
想想十年前他骑着野狼,动人魂魄的英武之姿,权涛描述的那幅景象,不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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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车上的人是谁?”
“哦,那可是南哥最器重的两个哥们,”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那个骑在摩托上,穿白色棉质短衫的小伙子,“他叫盛楠,跟我一样在吉利毕业,那边一个叫薛志刚。”
他特意介绍后者,那人长相明明儒雅白净,却身着红色运动衫,下着嬉皮士风格的肥硕长裤,看上去颓废而又另类。
“薛志刚是我们这帮弟兄里,性格最像南哥的。比志林总都像,也最受南哥器重。他现在是巨丰的执行副总,不过,盛楠在我们之间混得也不错,现在管着两家夜总会。”
我徐徐挪动脚步,向那些热闹的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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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涛在我身边继续侃侃而谈,“南哥对我们都很了解,也知人善用。谁适合干什么?不适合干什么,都了如指掌。比如说老薛吧,他当初从和玉市考大学考到都城经贸,后来居然又考上本系研究生。南哥很欣赏他,送他去美国读了mbA,一回国就做了巨丰集团的副总。”
“你们的志林总呢?上过大学吗?什么大学?”
我漫不经心地问。
“京大。”
他脱口而出,见我似有疑惑,眉宇间有些得意。
“您没想到吧?”
哦,我还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名校出身。
“他自己考上的?还是——”
我想说的是,是不是又是南正安按照惯例做的手脚。
“真才实学,京大中文系,”
权涛坦然一笑,“志林总是很有学问的人。不瞒你说,我们这里边最适合当大学教授的人就是他,常常出口成章,满腹经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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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发型新潮,眉宇间总有邪气笑容,长相英挺帅气,始终服饰走在80后前列的小帅哥?
“不过,也是烂人一个。”
他忽然变了语气,小心翼翼。
“他喜欢女人,尤其是对小姑娘。用情不专简直就是本性,这一点和南哥截然不同。惹出的事已经不止一起儿了,回回都是南哥出手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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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权涛,倒真是敢怒敢言。
我淡淡一笑,志林从面相上看,就是薄情之人。
这种薄情只相对于女人,我有这种第六感,从见他第一眼,我就能看出他的这点肤浅和与众不同。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看似无情亦有情,看似有情又无情,点点星眸似水柔情,说的就是这种眼神。
蜻蜓点水流连忘返,在某一刻又含蓄躲避,不敢承担。与他哥哥的目光不同,散光,不能长久执着于一物。
但才子风流总是如此,史上文人辈出,但凡有点学问的男人,总易自命不凡。更何况,他金袍加身、富贵不虚,游戏态度更是另当别论。
“南正安到底有几家夜总会?”
我没再深想志林,又问。
“玄凯、玄格、金华、鹿港国际。地理位置上都城东西南北各一家,其中鹿港最大也最豪华,里面经常接待我们自己的客户。”
“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不知道,”
他挠挠头,“生意上的眼光,一般都是南哥拿主意。不过志林总很听南哥的,基本上两人从来没红过脸。”
这点我也深有体会。
攘外必先安内,但他安内的功夫还真是不一般。这个弟弟对他五体投地,唯马首是瞻,省了一般富贵之家常见的内讧和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