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的布鞋碾碎半截枯骨,西南风卷着地府特有的硫磺味灌进鼻腔。
她第三次摸向怀中玉简,那些消失的名字像烧红的铁片烙在记忆里。
御苍生的断剑擦着她耳畔钉入岩壁,剑柄缠着的发带还在往下渗血珠——三刻钟前那场爆炸震落的碎石,此刻正在他们头顶的悬崖边缘簌簌作响。
\"当心坎位。\"御苍生突然扣住她手腕,青灰色雾气从两人鞋底漫上来,凝成七朵旋转的彼岸花。
谢燕反手甩出银簪,钉穿雾气里刚刚成型的鬼爪,簪头刻着的狴犴纹在接触到阴气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十丈外的槐树林传来铁链摩擦声,三十六个青铜铃铛突然在树梢同时炸响。
御苍生剑锋划破掌心,血珠在空中连成北斗七星,将扑来的三个黑衣人定在煞气凝结的阵眼里。
谢燕看见他撕裂的袖口又渗出新血,昨夜那道替她挡下拘魂索的伤口正在蚕食北斗状旧疤。
\"巽位生门!\"谢燕扯断颈间红绳,铜钱剑嗡鸣着绞碎两道偷袭的磷火。
她后背撞上御苍生震颤的肩胛,隔着湿透的衣料都能摸到他经脉里乱窜的阴毒。
黑衣人呈天罡阵合围而来,每个人左耳都坠着半截青铜铃——与溶洞里被破坏的预警网如出一辙。
御苍生突然将她甩向右侧断崖,剑锋在地上划出火星四溅的弧线。
谢燕在坠落中抓住岩缝里的鬼藤,看见他孤身撞进阵眼,剑尖挑起的血雾里浮出半卷《生死簿》残页。
二十道拘魂索绞住他四肢时,她怀中的玉简突然烫得惊人,狴犴纹盒底渗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箭头,直指东北方摇摇欲坠的山神庙。
\"接着!\"谢燕将玉简抛向血箭所指的方向,自己却扑向困住御苍生的锁链。
指尖触到青铜铃的刹那,三百年前在阳间道观偷学的破煞诀自动涌上喉头。
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三十六个铃铛同时炸裂的声波掀翻半数黑衣人。
御苍生的剑锋贴着谢燕腰侧刺入地面,借力旋身时,她看见他后背的北斗伤疤完全变成了黑色。
山神庙方向传来瓦片碎裂声,玉简悬浮在残破的供桌上方,渗出的血珠正顺着土地神像的裂缝往里渗透。
\"寅时三刻!\"御苍生突然嘶吼,剑尖挑起最后半张雷符。
谢燕猛然惊醒——那些黑衣人每次变阵都在更漏将尽的刹那,被煞气染红的月光正从他们兵刃上褪去血色。
她滚向供桌时摸到三枚生锈的棺材钉,扬手钉住三个即将完成阵型转换的黑衣人脚掌。
土地神像轰然炸开,玉简裹着血光没入地底。
谢燕被气浪掀翻在御苍生怀里,看见他瞳孔里映出东北角正在重组的天罡阵。
最后一个黑衣人耳垂的青铜铃闪过幽光,她突然意识到那些铃铛震颤的频率与更漏滴水完全同步——
御苍生的剑柄重重磕在她后颈,最后的画面是二十八道拘魂索穿透他胸膛,北斗状的黑气正从他伤口喷涌而出,与东北方新升的血月连成诡异的星图。
谢燕的舌尖血还在灼烧喉咙,后颈的钝痛让视线发颤。
御苍生喷出的黑血溅在铜钱剑上,剑身突然发出尖啸。
她突然注意到东南角三个黑衣人耳垂的青铜铃正在同步震颤——与更漏最后一滴水坠落的节奏完全吻合。
\"他们的阵眼在...\"碎石擦过脸颊的瞬间,谢燕被御苍生拽着滚向右侧。
三道磷火擦着发梢掠过,点燃了她散落的发带。
燃烧的丝帛在空中划出弧线,照亮了东北方山崖上残留的朱砂符咒——正是昨夜被破坏的预警网残迹。
御苍生的剑柄重重砸在她肩胛骨:\"闭气!\"浓稠的煞气从地缝涌出,谢燕突然意识到黑衣人每次变阵前都会用脚尖点地三次。
她反手将铜钱剑插入裂缝,二十八枚铜钱炸成碎片,迸溅的铜绿沾上黑衣人衣摆竟开始腐蚀布料。
\"坎位!\"谢燕嘶吼着扯断腰封,暗藏的磷粉随风洒向燃烧的发带。
火光暴涨的刹那,她将铜钱剑鞘掷向山崖残留的符咒。
青铜与朱砂碰撞的脆响在山谷回荡,竟像极了鬼差集结的铜锣声。
黑衣人阵型突然停滞,最前方的三人本能地转头望向声源。
御苍生的剑锋已挑开最近那人的青铜铃,铃铛坠地时裂成三十六片锋利的铜刃。
谢燕趁机滚到燃烧的磷火旁,沾着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残缺的北斗七星——正是昨夜御苍生替她挡下拘魂索时,伤口崩裂染红的床褥图案。
\"兑位生门!\"她抓起燃烧的铜钱碎片掷向西北。
黑衣人果然中计转向,阵型露出半尺空隙。
御苍生的剑尖刺入第七个铃铛时,整片槐树林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铃音,二十八个黑衣人同时捂住渗血的耳朵。
谢燕拽着御苍生跃下山崖,鬼藤在掌心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坠落的碎石中,她看见东北方血月正被黑云吞噬。
御苍生的后背已经全黑了,北斗状伤疤正在吞噬他右臂的经脉。
两人跌进腐臭的沼泽,谢燕摸到三根断裂的棺材钉。
身后的追兵在崖边徘徊,青铜铃的震颤声突然变得杂乱——他们制造的假象起了作用。
御苍生的剑插在泥沼里,剑柄缠绕的染血发带突然飘向东南方。
\"跟着它...\"御苍生咳出的血沫里带着细碎的金砂,那是判官殿特供的还魂丹残渣。
谢燕撕开里衣下摆裹住他渗血的掌心,发现他虎口的老茧正在脱落——北斗封印反噬的征兆。
穿过瘴气弥漫的枯木林,发带突然坠落在一堵爬满尸苔的砖墙前。
谢燕用棺材钉撬开砖缝,露出半截刻着狴犴纹的门环。
月光偏移的刹那,她看清门环上凝固的血迹组成了\"丙寅七\"三个小篆——正是玉简上消失的某个名字。
御苍生突然按住她手腕:\"别碰!\"但谢燕的指尖已经触到冰凉的青铜。
整面墙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与黑衣人破坏的预警网符纹完全相反。
门环自动旋转三周,裂开的墙缝里涌出带着檀香味的阴风。
追兵的气息在三百步外骤然消失,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阻拦。
谢燕扶着御苍生跌进黑暗,铜钱剑的残片突然在掌心发烫。
当眼睛适应黑暗后,她看到倾颓的梁柱上挂着半块匾额,残缺的\"驿\"字正被某种粘稠的液体缓缓侵蚀。
御苍生的剑突然发出预警的嗡鸣,剑身映出屋顶横梁上密密麻麻的青铜铃。
但所有铃舌都被拔掉了,只剩下三十六个空荡荡的铜环在阴风中摇晃。
谢燕摸到供桌下的陶罐,罐底黏着的香灰还是温的——有人在一刻钟前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