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疾在殡仪馆员工休息室的窄床上辗转反侧。怀表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但窗外的黑暗浓得像是永远不会天亮。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齿轮,金属表面残留着莫三签的血迹——如果那透明液体能称为血液的话。
“咔嗒”。
走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崔无疾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向前。他等了三十个心跳的时间,轻轻拧开门把手。
走廊空无一人,但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已经降到零下23度。更奇怪的是,原本笔直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向右的拐角——白天这里明明是一面墙。
崔无疾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沿着陌生化的走廊前进。每经过一扇门,他都停下来倾听。第三扇门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门牌上写着“档案室”,但白天莫三签明确说过档案室在东翼。
推开门时,铁锈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状的阴影,照亮了中央桌子上摊开的档案。崔无疾打开手机照明,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一张全家福:穿长衫的严肃老人坐在中央,身后站着一对年轻夫妇,妇人怀中抱着婴儿。照片边缘用红笔标注“莫千秋全家福,1999.7.15”。
“那是最后一任正常死亡的馆长。”
崔无疾猛地转身,差点撞翻椅子。门口站着个佝偻老人,手里提着老式马灯,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
“老吴,值夜班的。”老人咳嗽两声,“年轻人不该在半夜逛殡仪馆,尤其是444号。”
“这婴儿是谁?”崔无疾直接问道,手指点在照片上。
老吴的马灯突然晃动,光影在墙上跳起诡异的舞蹈。“莫家小少爷。”他声音突然压低,“七月十五拍的照片,七月十六就......”老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全家除了那孩子,都成了封印的祭品。”
崔无疾手腕上的胎记突然刺痛。他翻开下一页档案,发现是死亡证明:莫千秋,死因“心脏骤停”;莫青山夫妇,“意外窒息”。签发日期都是2000年7月16日。
“为什么婴儿没事?”
老吴突然抓住崔无疾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按在胎记上:“因为莫馆长把他送走了,带着';钥匙';。”老人的指甲陷入皮肤,“但你为什么要回来?”
疼痛让崔无疾甩开老人的手。就在这瞬间,档案室的门“砰”地自动关上,百叶窗剧烈晃动。温度骤降,崔无疾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冰晶。
“它闻到了。”老吴惊恐地后退,“钥匙的气味......”
墙上突然渗出黑色液体,组成一行扭曲的字迹:「找到我的眼睛」
崔无疾冲向门口,却发现门把手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转身看见档案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孤儿院的收养记录,被收养人姓名处写着“崔无疾”,而备注栏里画着个钥匙形状的符号。
“莫三签在哪?”崔无疾用力踹门。
老吴缩在墙角发抖:“这个时间...他在地下室';上发条';......”
整面墙突然凸出一张人脸轮廓,砖石如同柔软的面团被无形的手挤压。崔无疾抓起桌上的裁纸刀划破手掌,将血抹在门上——这是莫三签在记忆幻境里用过的法子。门锁发出“咔哒”声,他撞开门冲进走廊。
走廊比来时延长了至少三倍,两侧的房门全部变成了镜子。崔无疾闭眼狂奔,凭记忆数着步子。在第一百步时,他撞上一个冰冷的身体。
“你不该在夜里乱跑。”莫三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崔无疾抬头,看到他的单片眼镜后,灰白瞳孔已经变成了全黑的齿轮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