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的意思是我栽赃给刘文起吗?”一旁的李世民终于忍不住怒道。
“我没有说你栽赃!”
李建成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悲伤,他忽然在父皇面前跪了下来,“父皇,或许这是隋军探子的栽赃,儿臣怀疑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因为平原郡之事,杨元庆怀恨于心,他设一个圈套,一步步诱引我们上套,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亲手杀了刘文静,父皇,不可不辨。”
李世民在旁边冷笑了一声,“皇兄真会说笑话,杨元庆若是想杀刘文静,用的着费这么大的劲吗?在上朝的路上,在府宅门口,在夜深人静时,哪里不能动手?他有能力栽赃,难道还没有能力取人头?他好歹也是楚王,以他的身份,会对一个敌朝大臣下手?”
李世民也向父旱行一礼,“父皇,萧驸被免职,是唐风之计,儿臣曾向父皇详细汇报过,在这种情况下,萧珊心怀不满,说出杨元庆的秘密完全在情理之中,儿臣认为不应该怀疑萧挝之言。”
李渊点了点头,他赞同李世民的话,如果怀疑唐风的情报,那任何情报都不能相信了,他看了李建成一眼,“皇儿的心情朕能理解,但事实如此,皇儿身为太子,不要再说这种荒诞的话了。”
李建成心中黯然,父皇这句话几乎就是定调,这一劫刘文静逃不过了,他又磕了一个头,“父皇,儿臣不敢再争辩,但看在刘文静是开国之臣的份上,将他贬黜为民即可,儿臣恳求父皇饶他一命。”
李渊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长子,心中的杀机稍稍缓和一点,便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好好考虑考虑。”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躬身退下了,御书房内只剩下李渊一人,他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这时,他想到了什么,从御案下取出一只盒子,李渊将盒子打开,里面有几封信,他翻了翻,找出其中一封。
这是去年刘文静被俘到丰州时写给妻子的信,李渊一直留在身边。他阴沉着脸打开了信。
“丰州富饶,人民安定,吏治清廉,令矢下士人向往之,乃乱世中一块净土也!。
李渊心中的杀机又再次燃起,他的知道这就是刘文静向隋朝泄露自己谈判底线的根源,身为堂堂的相国纳言,竟然暗助敌国,这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容忍。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裴相国来见!”
李渊点点头,“宣他觐见。”
片刻,裴寂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裴相国,朝臣们都回去了吗?”
“回禀陛下,朝臣们都已回朝房,听说陛下感恙,大家都很担心。”
李渊微微叹了口气,“今天是朕失策了,朕之龙体关乎社稷,不可轻易再借口威恙,不可再有下次。”
“荏下圣明!”
两人沉默片刻,裴寂道:“卑职刚听到一个消息,刘文起可能私通隋朝,臣很惊讶,但更加愤怒,他怎么如此报答圣恩!”
裴寂和刘文静都是龙兴之臣,但相对而言,李渊更喜欢裴寂,裴寂才智不如刘文静,屡打败仗,还曾贪生怕死,而且贪恋功名利禄,但恰恰是这样有缺点的大臣更让帝王放心。
相反,刘文静才智高绝,洁身自好,淡泊名利,忧民胜于忧君,这种人从来都难以控制,不被上位者喜欢,李渊心中也颇为嫉恨刘文静,只是碍于他是开国功臣的面子,须做个姿态,现在刘文静暗助隋朝,李渊便再也无法容忍他。
李渊冷哼一声,将唐风的情报递给了裴寂,“爱卿自己看看吧!”
裴寂看完情报,脸色一变,骂道:“该死!竟然泄露国之机密,令我大唐蒙受羞辱,还自诩堂堂相国,有才无德,何以位居高堂?”
李渊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的杀机已不可抑制地显露出来,他冷冷问道:“太子恳求朕饶他一命,罢黜他为民,裴爱卿怎么看?”
“陛下,太子一向宽容,世人皆知,但朝臣也有议论,说太子有时过于宽容,恩多却威寡,就算进城卖菜老农听说是太子车仗,亦不肯让道,臣窃以为,宽容固然是太子之德,但一味宽容却有失王道,恩威兼施方是一国储君所为,才是大唐立国之本,陛下不应助长太子这种妇人之仁。”
裴寂和刘文静的矛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若不抓住这次机会杀刘文静,他裴寂将终生悔恨,裴寂已经铁了心,一定要劝说李渊杀掉刘文静兄弟。
他见李渊已经动心,又继续煽风点火,“陛下,刘文静的才能谋略在众人之上,但他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其叛国恶行今已显露,当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今若赦他,必是大唐之后患。”
一句话提醒了李渊,刘文静向隋朝泄露国之机密,现已是唐敌,对敌人他怎能轻饶?
李渊轻轻点头,“爱卿所言极是,朕也险些有妇人之仁,纵敌为患。”
他立刻下旨道:“传朕旨意,刘文静、刘文起私通敌国,罪不容赦,以通敌之罪论斩,其家人流放河湟,终生不得回京!”
……
东宫显德殿,这里是东宫主殿,李建成的书房便设在显德殿偏殿内,规格略次于皇帝御书房,但有十几间藏书之屋,此时,李建成负手站在窗前,脸上挂满了泪水,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哀。
他手中拿着一张便条,那是刘文静被斩之前留给他的最后遗言,‘臣忠于大唐’无愧于心,怎奈遭小人陷害,臣不惧死,但忧太子殿下,臣只能以在天之灵,护佑太子殿下,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刘文静之死使李建成痛彻于心,他最终没有能保住刘文静的性命刘氏兄弟于半个时辰前在大理寺被斩,父皇连罢黜为民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在李建成身后,一名宦官跪在地上低声道:“圣上已经有宽恕刘相国之意,但和裴相一番谈话后圣上改变了主意……”
李建成的拳头捏紧了,他当然能猜到裴寂对父皇说了什么,裴寂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一定是秦王把他叫来,让裴寂劝说父皇下手。
李建成心中恨得要滴血,就在这时,太子宾客郑善果在门外禀报:“殿下,太原传来重要情报。”
李建成连忙拭去脸上泪水,吩咐道:“进来!”
片刻郑善果走了进来郑善果因为太子妃郑氏的关系深得太子李建成的信赖,是李建成的心腹之一,李建成的外监察堂现在便是由他来接管。
尽管外监察堂已被暂停,但那只是朝廷不再接受它们的情报,也不再拨付经费,但对于李建成来说,外监察堂依然会运转。
“殿下,这是太原韩昶刚送来的鹰信。”郑善果将一份已抄誉好的情报呈给了李建成。
李建成接过情报看了看他一下子愣住了,韩昶在情报中说,根据他调查的结果萧耻和李重守根本没有什么交情,萧珊只是与同僚们去过一次八方酒肆,便再也没有去过酒肆。
李建成本来就有点怀疑,以萧耻的身份和萧家骨子里的自恃清高,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商人成莫逆之交,除非是故意交往,李建成怀疑是杨元庆使计,但这一刻,他忽然恍然大悟。
不是什么杨元庆使计,而是秦王在使计,假借唐风和萧腑之口,杀掉刘文静,以铲除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根本就是秦王蓄谋已久的阴谋,什么拉拢萧珊,完全就没有这回事。
李建成眼睛流露出一丝刻骨的仇恨,他又想起被李世民射杀了兄弟李智云,秦王心肠之狠毒,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这种借刀杀人之策只有他才做得出,这必然是裴寂之谋。
“世民,你果然狠毒,我会记住今日之仇!”
李建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牙齿慢慢咬紧,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刻骨的仇恨,而这种制皖然是对他的亲弟。
这时,一名侍卫官奔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在宫外求见,他说为刘相国之事感到抱歉。”
“抱歉?”
李建成霍地转身,他怒极而笑,“好一个仁慈之王,连我都感动得快哭了,你去告诉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李建成不是三岁小儿,我心里明白得很,我的东宫不欢迎他,从今以后,请他不要再踏进东宫一步。”
侍卫官面露难色,心中叹了口气,“卑职遵命!”他转身出去了。
东宫外,李世民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刘文静兄弟终于被杀,对他而言有利有弊,利是铲除了太子了智胆,断其左膀右臂,同时空出一个相国之位,有利于窦腿入相。
而弊便是他彻底和太子翻脸,这很不利于社稷稳定,而且也会加大朝廷官员对自己的不满,尽管刘文静是以通敌之罪所杀,但朝官们未必这样想,会认为这是自己在争夺相位。
李世民也意识到了这种局面对自己的不利,所以他才让裴寂出面劝说父皇,让朝官们认为这是裴寂为报私仇,让裴寂来担这个责任,从而摆脱自己杀刘文静的嫌疑。
现在他要来做个姿态,向大哥道歉,以进一步表明他也不想杀刘文静,是裴寂的个人原因。
这时,侍卫官匆匆走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他当然不能把太子那么难听的话说出来,他必须委婉表达太子的拒绝,便上前躬身道:“殿下,太子殿下说他身体不适,不能接见殿下,请殿下改日再来。”
李世民叹了口气,“好吧!请转告太子,就说我真的很抱歉,刘相国之死,实非我本意。”
说完,李世民转身便离开了东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