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和这些书生交换了姓名。
一个书生疑惑问：“风起兄没有字吗？”看着不像没及冠啊。
有啊，风起就是我的字，心里是这么想的，顾长晏含着笑意，“骗”道：“有的，不过我和自己约定过，如果这次自己榜上有名，才可以说，否则籍籍无名罢了，用不着知道。”
到时候，不用说，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了。
眼下，也不会因为不说自己的字，而轻视了人。
诸位学子：“……”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人，够……“狠”，够特立独行。
莫名有些心动怎么办，这些年轻气盛的书生们蠢蠢欲动地也想尝试。
柯任寒尴尬一笑，“顾兄的想法真是独特啊，有……血性！”
其他人心想，啊对对对，是真有血性。然后善解人意地赞同柯任寒的夸赞。
这有点像要么一战成名，要么继续做籍籍无名之辈。有人想。
顾长晏听了继续微笑，“平远兄谬赞了。”
柯任寒，字平远。
柯平远：“……”没想到顾兄原来是这样的性子。
几人心情微妙的选择性跳过这个话题，回归正题。
顾·灭辽参与者·长晏客观性地说了一下自己作为漠州人对于敌国被灭的看法。
因为漠州距离“案发地”是大祈原本最近的州，倒是和其他地方的有很不同的看法。
比如漠州的人一次次隔三差五的听到胜利捷报，几乎快到他们反应不过来，就大获全胜了。
那里的百姓最容易被战火波及，所以敌国被灭，那里的百姓也是最“狂热的”，对大祈、对陛下，毋庸置疑的归顺。
聊着说着，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顾长晏说出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也收获了来自不同地方的学子对于他们家乡的具体风土人情、政策制度的详情。
他心想，受益良多。
他也已经三年没有在曾经熟悉的领域说这么多话了。
就像顾长晏不懂温长宁的医学领域，温长宁也不懂顾长晏的科举领域。
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只是独立的个体，所以二人也不在意这点。
在漠州野山村时，村民识字的几乎都没有，顾长晏和他们在读书科举上是没有共同话题的。
如今在天子脚下、春闱将行之际，大祈最有学识才华的举子会聚一堂。
顾长晏曾经也和他们一样。
虽然如今他已经不会完全认同大祈的一切了，但是说着这些，顾长晏心情还是放松的。
看时辰不早了，顾长晏心想要去找缘生了，站起身开口告辞，幂蓠将将戴好。
突然，外面传来些微嘈杂的响动，一个不算大的惊呼声音径直穿透一切抵达顾长晏的耳内——
“那边着火了！你们看，都冒烟了！好像是……戏楼？！”
顾长晏大脑轰的一声，空白了一瞬，与此同时心脏不安的突突直跳，压迫着神经和呼吸。
下一瞬，顾长晏猛地夺门而出。
留下不知所云的举子面面相觑，他们只看到顾风起身子一个虚晃，然后发了疯似的跑出去了。
等到他们走出门，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浓烟滚滚。
“他怎么了？”有人喃喃。
另一个学子：“……不知道。”
另一边。
“水呢！水呢！哎呦这火怎么这么大啊！”
“来了，掌柜这火势太大，一时半会灭不了！”
“快救火，快快。”
好多人自发灭火，索幸这戏楼就在水边，取水倒是方便，只是火势太大了，不好办。
戏楼的李掌柜直冒汗，也不知是距火源太近，还是因为心急如焚，或者两者皆有。
戏楼突发大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人往外跑。
京城里发生了重要的事情，自然惊动了官兵，也加入了灭火大队。
“让一让，让一让！”顾长晏一边扒拉着在安全处看热闹的人，一边嘴里说着让一让。
缘生呢？
他还在里面吗？！
顾长晏心急如焚，悔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温长宁身边。
好不容易挤进内位，顾长晏一把按着指挥伙计灭火的李掌柜双肩，语速飞快道：“李掌柜…如意雅间怎么样了？所有人都逃出来了吗？”
顾长晏绝望地发现自己只能这样问。
李掌柜被突然窜过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本来是困惑和恼怒的，但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幂蓠”。
此人气势莫名…有些危险，所以他顺着直觉说：“如意雅间的情况不知道，应该是所有人都出来了，没听谁说谁还被困在里面。你家的狗也出来了。”
李掌柜认出了来人是谁，虽然不知道长什么样，但印象颇深，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狗，就提了一嘴。
那缘生呢？顾长晏将这话咽了回去。
他环顾四周，不见那个人的样子。
“哎——你干什么？！”李掌柜一瞬间瞪大了眼，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只见刚刚那个问他话的青年突然抢过一个水桶。
站在大火的最前面背对所有人，一把摘下幂蓠。
“哗啦——”
那人在二月份里被浇了个透心凉。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闯进了熊熊燃烧的戏楼。
所有人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不要命了！
“缘生！！”
进入在燃烧中的戏楼的顾长晏一边艰难地向着楼梯的方向去，一边呼喊。
他总要是看看如意雅间的那个人还在不在里面。
浓烟滚滚中，火舌的高温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身体极限。
顾长晏触目所及都是冲天的火光，红的像夺人性命的铺天鲜血，映的眼珠也是充血的红。
戏楼里大多都是木制品，这一刻像是火的帮凶。
“长宁！！温长宁——”顾长晏猛然放下遮脸的手臂，高呼。
没有回应。
为什么楼梯在最里面，为什么他要带温长宁来这该死的戏楼！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怎么可能如此草草结束，开什么玩笑！
顾长晏不信邪，发了狠地冲到楼梯口，期间差点被掉下来的着火柱子砸中。
终于有惊无险到了楼梯处，刚踏上小两节用来转弯的台阶。
顾长晏突然顿住，前面台阶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孩，五六岁大，胸膛起伏微弱，看样子吸入了大量的浓烟。
这一刻，顾长晏心中突然好绝望。
缘生会如何选。
他又该怎样选！
抱着孤注一掷绝望的决心，顾长晏一把抱起男孩，往最近的侧门去。
被火舌舔舐的门是关着的，那上方的一处柱子摇摇欲坠，顾长晏来不及思考，用左肩猛地将门扉撞开。
他紧紧抱着男孩，跌了出去，摔到了地上。
这个门连接着戏楼的后院，没有人。
怀里的孩子安然无恙，顾长晏忍着抽痛一骨碌爬起来，见男孩呼吸顺畅了。
赶紧撒手，正要再次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