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禛看向章延，回答了他的问题，“确有其事，承恩公府和庆王府的亲事已经说定了。”
因为谢祈的死牵扯到了纪家，他们眼下宣布与庆王结亲，大有借此澄清谣言的意思。还能缓和承恩公府、纪太后与皇伯父儿子们的关系。
不仅如此……
谢禛笑了一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嘲讽，“纪家这是要拉拢谢祎。”
纪家的事都是纪太后做主，两家联姻肯定是她的主意，所以真正要拉拢谢祎的人也是她。
齐皓面露不屑，“庆王一个只知道吟诗作画、舞文弄墨的闲王，有什么好拉拢的？”
章延却比他想的要深：庆王虽没有什么实权，表面上看也没多大能耐，但他却是先皇的亲生儿子，在身份上始终比自家王爷要名正言顺一些。
“纪太后这是想要立个人起来牵制我们王爷。”章延咬了咬牙，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蠢妇！”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纪氏现在想要利用庆王，等以后想要一脚踢开他可就没那么容易。陛下今年已有十三，眼看再有一两年就能亲政，纪太后却偏偏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她以为自己是在给肃王找麻烦，其实她这些障碍都是给她亲儿子设置的！别忘了他儿子的皇位可是越过庆王这些亲叔叔们得来的，庆王心里未必没有怨气。
若是找到机会，他说不定就会跳起来咬上一口……
“纪氏这完全就是引狼入室！”章延脸色铁青，恨不得能把她脑子里的水都倒出来。
谢禛却半点没生气，纪氏做出什么荒唐的决定在他看来都不奇怪。整件事中他唯一在意的便是谢祎的态度。
他真的只是“被动”被纪氏选出来的吗？
虽然没有证据，但谢禛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章延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王爷以后要更加小心了。纪太后此举就是为了对付您，他们肯定会有进一步的算计。”
谢禛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如水，既无波澜，也无闪烁。
自从担下摄政王之责那日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他答应皇伯父会好好辅佐昀儿就一定会做到，也会尽心尽力护他周全。
但其他人，不管是纪家还是哪个皇子，若是威胁到了肃王府的安危，他定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谢祎只要有所图谋，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我们静观其变就是。”谢禛勾起唇，眼里划过一抹兴味。
皇伯父那些儿子不管平日里看着多安分，心里其实对谢昀能坐上皇位都极其不忿。说实话，这些人若只是想一想不付诸行动争夺那个位置，他还真不好主动处置他们……
谢祎若敢伸手，他就能名正言顺除了他！至于承恩公府，纪氏要作死，他也拦不住。
“今日就说到这里，你们长途跋涉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谢禛微微笑了笑。
章延年纪大了，确实很疲惫，便也没再求表现，躬身一礼就退了出去。
齐皓却还想与王爷多说会儿话，却又怕打扰了王爷，正犹豫不定，就听见王爷叫住了他。
谢禛走到齐皓面前，发现眼前的少年已差不多与自己一般高了，欣慰一笑，“你今年十七了，我在京里为你置办了个宅院，等我让人算个好日子，你就搬过去吧。”
齐皓的脸霎时就白了，“王爷要赶我走？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你做的很好。”谢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已是六品的武义将军，开门立府理所应当。齐家的门楣还要靠你撑起来。”
齐家历代镇守边关，满门忠烈，十年前与北邑一战，因奸人通敌致齐府被敌军所屠，全府上下只剩齐皓一个八岁的小孩。
谢禛那年第一次到军营磨砺，平日深受齐家父兄照顾，所以他便把齐皓带回了王府。
只齐皓作为齐家唯一的血脉，以后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责任要肩负。他不是王府家臣，不能一辈子都寄居于此……
齐皓低着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他一直都知道终会有这么一日，也明白王爷是为了他好，但他就是舍不得……
谢禛：“你只是搬出去住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你每日都可以来王府蹭饭。”
齐皓苦着脸笑了，笑过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呼出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面上又是一副意气飞扬的模样，“王爷放心，我会好好撑起齐家门楣，绝不给列祖列宗丢脸！”
“……行了，去休息吧。”谢禛在他沾了尘土的白色衣袍上看了两眼，有些嫌弃。
齐皓却毫无所觉，他还觉得自己今日回来见王爷，这身白衣穿的很对呢。
谁叫他越来越黑呢，夜里但凡穿点儿深颜色的衣裳，别人想要注意到他都不容易！哪有这一身白来得显眼？
齐皓的居所在王府外院，他从王爷的靖武堂出来，轻车熟路绕到连廊一侧，直接翻了几道院墙抄近道回去，一路顺畅，直到走到外院前的小花园，有人把他拦了下来。
“阿齐哥哥！”谢宛之挡在他面前，仰着脑袋，盯着他看了片刻，“你这么黑不适合穿白色。我刚刚远远看到你，一开始还以为是鬼在飘呢！”
齐皓：……
有他这么身手矫健的鬼吗？
谢宛之说完自己也笑了，伸出一只手，“你这次出去这么久，应该给我带了礼物吧？”
齐皓确实给她带了些北地的小玩意儿，他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她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庞，又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年前离开时郡主还是一团孩子气，就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没想到如今却已是少女模样，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算起来郡主都十四岁了，他再送她东西就不合适了。不仅如此，他们两人在这个时候单独见面也不合礼数。
齐皓赶忙往后退了几步，低头垂眼，“郡主恕罪，卑职忙于公务，并没有时间为郡主准备礼物。”
谢宛之怔了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没礼物也没关系，你干嘛卑职卑职的叫自己？”
听上去就让她不舒服。
齐皓没有多解释，抱拳一礼，“夜深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卑职这便先行一步了。”
“诶！”谢宛之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一转身就只看见一袭白衣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这人怎么怪怪的？
谢宛之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阿齐哥哥和她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