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崔昂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王熙,站起身道:“老夫不认同秦驸马的说词......”
秦浩盯着崔昂,眼神意味深长:“崔宗长,想当初你刚到长安,我亲自到府上拜访,相谈甚欢,
是我再次给了崔氏机会,否则如今你有没有资格坐在此处都尚未可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的,
实话告诉你,若不是看在莺莺小姐的面上,崔氏毛都得不到一根,你还是坐下好好思量思量吧。”
王熙这下彻底不出声了,毕竟先前修路一事,驸马对王氏还是不错的,学着卢睿静静喝茶看戏。
这秦驸马今日明显是秋后算账,王氏只有豆油的合作,利润不如其他世家,人家吃肉,自己喝口汤,没必要搞得太僵。
“账目呢,我这手上有点数,可能不准,这个回头可以查,至少比我手中掌握的要多,
诸位多吃了我桃源庄的得给我吐回来,而且还得赔偿,当然不主动也无妨,回头我便去县衙鸣冤,
请县令大人判判这经济纠纷,有契约在,相信应该很好审,各位届时脸上无光,可就怨不得在下了。”
崔昂一听急了,站起身又要发声,武曌打断道:“崔宗长,小女子说句话,您那些背地里的破事不说您心里也一清二楚,
驸马走时说过,让妾身照顾照顾莺莺,毕竟父亲没了,怪可怜的,
该得的不该得的崔家是不是渐渐都有了,若是还不知足,胡搅蛮缠,驸马的脾气可不像你看得那般好。”
崔昂冷哼一声:“今日你们这是要图穷匕见了是吧?”
“唉,崔宗长这是说得哪里话,之前因为我着急抓突厥的那个什么颉利,没功夫搭理你,用不了多久,那个老头你就能在长安见到了。
哦,不一定了,你估计赶不上了,呵呵。”
崔昂心中一紧,莫名的有些发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莺莺求我救她出苦海,你说你认了人家做义女,竟然让她陪侍一个丑八怪,这义父做得还真是另类。
当然若你情我愿也不关我的事,可若是用了威逼的手段,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莺莺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啊,他爹虽然人品不咋地,但可不是奴婢的身份,听说莺莺的母亲至今下落不明,
桃源医学院曾经救治过一位民妇,与莺莺有七八分相似,不知此人现在何处啊?
你们崔家的规矩这么森严,连陛下都没有对犯官的家眷如此苛刻,你崔昂倒比陛下还厉害,呵呵。”
崔昂听得冷汗直冒,内心紧张,站起身就向外走,秦浩也不阻拦,抱拳道:“今日便就这样吧,门口还有场戏,诸位出门便能见到。”
宅子大门,县尉唐宁带着一众衙役守在门口,
崔昂一出大门,班头刘英上前,一条锁链套上了崔昂的脖子,
“崔昂,你犯事了,跟我们走。”
崔昂大惊,连忙看向一旁的崔昱,忙使眼色,崔昱会意,闪到了一边。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显然没料到秦浩玩得这么大,
肮脏事谁家没有,想起刚才秦浩手中的那一叠纸,众人冷汗直冒。
“诸位,你们看看,都是这个崔昂不安份,撺掇大家弄这些弯弯绕,结果害人又害己,
崔景才死多久,他又忍不住要步后尘,崔家这一代的人品感觉不太行啊。”
众人尴尬讪笑,卢睿解围开口:“驸马,就别吓我等了,回去各位都算算帐,
该自己的驸马并未少给一分,不该自己拿的又何必多占,需知细水长流的道理啊。”
众人连忙点头赞同,一场闹剧算是落下了帷幕。
看着众人离去的马车,武曌拉着秦浩便往屋走,秦浩警惕道:“媚娘,你要干啥?”
武曌打了秦浩一下:“你说呢?这么好的机会。”
“回庄再说不行吗?这里暖气都没烧,怪冷的。”
武曌噘嘴有些不高兴:“你回来之后一直陪着姐姐,让人家日日在房中苦等。”
秦浩挠了挠头:“媚娘,你进了家门有了身份,还是丽质点的头,咱们得报恩吧,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以身报恩啊。”
武曌点了点头:“我晓得姐姐的好,只是,只是人家也想大郎了。”
“呵呵,回去我问问丽质这个大妇,其实她有点受不了了,嘿嘿。”
武曌羞恼不已,小声问道:“那个崔莺莺还不知她母亲的事呢,怎么处理?”
“带我去见见吧。”
后院房中,崔母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房门推开,武曌与秦浩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轻施一礼。
秦浩看着崔母憔悴的模样,叹道:“你可知我是谁?”
崔母想了想道:“秦县子,我曾经在崔府中远远见过一面的,不过秦县子好像黑了不少。”
“你倒是记忆不错,这么久了居然还有印象。崔景死后,你为何不回老家呢?”
“我本欲带女儿返回老家的,可家主来信只说带夫君回去问话,夫君便想着我们随后再去,
不想那崔昂到了长安,便将我与莺莺分开,从此再未见过,而且还以莺莺逼奸于我,呜呜呜。”
秦浩叹了口气:“崔景的罪过连累了你们母女,实在不是我所愿意见到的,一切都是天意,你们这些大家族里的龌龊事还真是多。
我救你出来也有自己的目的,崔昂对你做过的事,你到了县衙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也算是报了仇。
莺莺我已送到了桃源庄,事了之后你们母女便能相见了。”
崔母深施一礼感激不已:“多谢秦县子宽宏大量,妾身别无所求,不把崔昂送进牢狱,妾身死不瞑目。”
秦浩犹豫道:“崔夫人,其实吧,你应该想开点,这个女人的贞洁有时候别看得太重,
你又不是自愿的,与莺莺好好过活,没了崔家一样能活出自己的人生来的。”
武曌在一旁被雷得不轻,敢情你连这都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崔母抽泣道:“妾身谢谢秦县子的劝慰,什么时候去县衙,交待一声便好,没什么羞耻的事不能说,我只想报仇。”
王玄策看着堂下的崔昂有些意外,都什么时候了还趾高气昂的,这就是崔昂这名字的由来吗?
“崔昂,本官问你,你霸占崔景妻女,可是属实?”
崔昂不屑道:“无凭无据,县令可不能诬陷老夫。”
王玄策听笑了:“那本官为何要诬陷你呢?这是有苦主递了状子的,否则本官为何要将你缉拿到案?”
崔昂辩驳道:“县令大人,家族之事自有家族的规矩,此事还轮不到县衙审问吧?”
王玄策摇头开口:“唐律确实有法,不过同居相为隐,限制卑幼告尊长,这两条你占了哪条呢?”
随即面色一冷,大声质问:“如今告发你的乃是同辈之人的妻女,逼奸同族之人,如此无耻的行为,哪个家族能够容忍,你崔家大族便是这样的家风吗?”
想着崔昱去搬救兵需要些时间,崔昂服软道:“县令大人,容在下说明,崔景做了错事,为家族所不容,
本来押回老家,妻女也是要受到惩罚的,我照拂了他们母女,怎么能谈得上是逼奸呢?”
王玄策也不啰嗦:“崔昂,你这案子,审都不需审,你认罪与否已不重要,
状告女子承认受你逼迫,且已验过伤情,其女也证明你逼其侍奉他人,且那人也承认了事实,
最可笑的是你的管家也出来作证,本官好奇你是如何做到众叛亲离的。”
崔昂面如死灰,不可置信道:“崔昱居然为那贱妇作证?”
王玄策点了点头:“自作孽,不可活。魏王殿下已派人来过,让本官公事公办,你死了这条心吧。来人,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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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会稽永欣寺,久病缠身的辩才收到了一份礼物,哆哆嗦嗦的打开锦盒,眼前一亮,
颤抖的展开字帖,细细察看,良久长叹口气:“这也是一幅不错的作品,只可惜笔法略显稚嫩,明显不是祖师的遗迹啊。”
将字帖重新放回锦盒,缓缓躺了下去,辩才觉得自己将命不久矣。
“住持,又有人送来一个锦盒,还有一车的谷物。”
辩才无动于衷,偷走了就偷走了,假惺惺想求个心安是吧。
想了想禁不住诱惑,强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接过寺主手中的锦盒,翻开便一眼看见一张字条,上面一首小诗:
古寺青灯岁月悠,墨香相伴度春秋。兰亭遗韵心头守,圣帖珍光眼底留。
莫因失宝心灰冷,振作精神护圣丘。奉上兰亭存古寺,禅心永续远尘忧。
辩才瞬间双眼放光,连忙取出字帖展开一看,顿时老泪纵横,珍宝失而复得,病仿佛一下子好了一半。
担心泪水打湿字帖,连忙将字帖放在一边,盘坐在榻上,擦净眼泪,又细细观察起字帖。
直到自己确认无误,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有些疑惑为何缺失的一角会被补好,这等手艺也是巧夺天工了。
辩才一会哭一会笑,搞得寺主不知所措,“住持,那车谷物要如何处置呢?”
辩才缓过心神,喜道:“便用来修建永欣寺的三层宝塔好了,送些斋饭过来吧。”
寺主大喜,连忙出去吩咐典座准备饭食,用过斋饭,辩才觉得身上有了气力,缓缓出了禅房,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反复观看着手中的字条,心中疑惑:这字条上的笔法颇为陌生,但却自成一派,显然也是位大家,会是谁相助的自己呢?
“马车的主人还在否?”
“回住持,一行人将谷物卸下了车便走了,只说了让住持珍重。”
辩才心中无比感激,正感慨之时便见有人来报:“住持,李都督大军返回会稽,邀请各寺僧众为阵亡的将士超度。”
“好,老衲亲自带领僧众前去。”
都督府中,李大亮略显疲惫,仍接见了各寺的住持,表示了感谢。
辩才一眼瞧见大堂正中挂着的那幅字,心中震惊不已,连忙悄悄掏出手中的字条仔细比对。
耳中已听不到李大亮的话语,痴痴的看着字条上的字,嘴唇蠕动良久。
李大亮早就发现了辩才的异样,关心的问道:“法师,可是有何疑虑?”
辩才双眼含泪,双手合十,喃喃开口:“都督对老衲的恩德永世不忘啊。”
李大亮颇为不解:“法师何出此言啊?”
辩才手指着墙上的字道:“这诗不是都督的大作吗?”
李大亮回头望着墙上,开口笑着解释:“法师误会了,我可没有如此出众的书法,
此乃秦驸马征战东突厥,临别之时委托李大总管相赠于我的。”
辩才更加疑惑不解,秦驸马,没听说过呀,为何要帮助自己这个无关之人呢?
忠言直谏扬清风,功业长留越水间。秦驸马看来也是个文采斐然的人物啊。
“不知秦驸马是何许人也?”
李大亮哈哈大笑道:“这名头可就大喽,人称终南小孟常,跨下雪影,手中长枪,武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
智擒颉利立首功,乃是陛下嫡公主长乐殿下的夫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