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的事，先请太医院的过去。”
桌案上的奏折被重重挥到地上。
“林妃不懂事就罢了，你们一宫人，竟都随着她意思胡来！”
茹儿捏紧手中的帕子，在天子震怒前吓到失语。
易衔月在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对策。
既然有人地府无门赶着自投，就去送一程吧。
要让林春宜永远记得裴祎的好，这才“仁道”。
“你们俩速速去城里把事情办妥，别误了时候。”
易衔月嘱咐了方蕊方意，又喊小顺子来，即刻摆驾锦秀宫。
“陛下，您现下就要去锦秀宫吗？”
茹儿怯怯开口，帕子都被手汗沁湿。
“你们锦秀宫连朕都不许去？”
听到皇帝这么说，她手中帕子攥得像个咸菜干似地粘在手心。
“娘娘不久就要临盆，奴婢只怕陛下看了龙体不适。”
“就是锦秀宫下刀子，朕也要过去！”
易衔月打断了她的话转身走，坐上步辇起驾。
茹儿见状，不敢再行阻拦，只能快步跟着队伍相劝：“陛下，寻常男子都不可涉足，何况您九五之尊啊！”
易衔月坐在轿辇上，撑着头沉思，全当这些话是耳旁风。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不希望皇帝进去。
话锋一转，她冷冷发问：“通知林妃娘家人没？”
茹儿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下惊惧，默默在心中权衡。
要是完不成林妃的交代又触了龙怒，自己的下场可以预见。
她死死咬紧下嘴唇，声音颤抖道：“娘娘一不对劲，就让奴婢去给林大人传信，奴婢半点不敢耽误。”
“怎的，林妃要让林丞相把院使抬回来？还是她觉得宫里的药材不够林府里的上档次？”
“娘娘不敢有这样的妄念，奴婢请求陛下明鉴！”
未曾料到这番发言把事情越描越黑，茹儿的语气越发迟疑。
“娘娘只是……”
其实她也不明白，娘娘为什么痛得在床上打滚的地步，还要她先传信回家。
太医院半个人都进不来，哪怕是交好的那几位，娘娘都如临大敌般一一回绝，任由腹痛不止。
锦秀宫里没人敢开口，谁敢劝着疑心病病入膏肓的主子？
但大家都清楚，也都清楚娘娘清楚，再拖，可是要命的。
“娘娘可能……”
茹儿越说越没有底气，连她这个跟了多年的贴身侍女都暗觉奇怪，不想让皇帝进尚能说通，为何还要千方百计拦住别的太医？
轿辇上的人伸出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好了，朕过去陪着她，能让她安心点，就这么定下了。”
停到锦秀宫前，数名太医已恭谨跪候，满面焦急。
“陛下，等院使大人回来就晚了，还请陛下劝劝娘娘啊！”
“陛下，就让微臣进去吧，娘娘初次生育，没有经验，单靠产婆协助，恐难周全啊！”
易衔月恍若未闻，径直推开主殿门入内。
方踏入锦秀宫，浓重的香料气铺面而来。
林春宜斜躺在床榻上，痛苦扭曲了她的容颜，鬓角的发全被汗水浸湿。
接生嬷嬷掀起被褥，面色惊惶。
“娘娘，您不能再任性了，快使劲！”
“本宫好痛…”
林春宜气若游丝，在一片无边的痛苦中，有一双温暖的手握紧住她，使她不再像无根之叶，漫无目的漂流。
她吃力地睁开眼，“夫君，你怎么来了？”
“朕来陪你。”
林春宜费劲全身气力挤出惨白的微笑，轻推床边人。
“夫君，臣妾太难看了，还是让茹儿进来陪着就好……”
易衔月沉声，丝毫没有动摇半分。
“朕是你的夫君，你怎能拿那种奴婢相较？朕一定要守着我们的孩儿平安降生，不能让贼人害了他。”
林春宜本眉头蹙紧，骤然放松，喃喃重复着几个字：“对啊，我们的孩儿……”
她自责道：“都是我身子不争气，才让小皇子早早地来。”
“往后日子还长，我们不会只有一个孩儿，就算这不是皇子，又如何？都是朕的孩儿，有何嫌弃！”
易衔月面带微笑，“春宜，你也有信心，对吧？”
林春宜的眼眶倏地泛红，掉下大颗泪珠，委屈和释然，夹杂着一点懊悔。
这种久违的关心和坚定的选择，滋味很醉人吧？
易衔月眸子一暗，“乖，别乱想了。快让外边太医进来，朕只要你平安。”
她没想到，这些话不足以让林春宜彻底动心。
林春宜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
“夫君，再说一遍对臣妾的那个承诺吧。”
易衔月沉吟片刻，轻轻颔首。
“待孩子出生，朕为你风光封后。”
林春宜猛然咬紧下唇，“不对。”
她忍着痛抬手，抚摸着皇帝的脸颊，“夫君对臣妾许诺过，无异生子啊。”
无异生子？
寿康宫那位若是知道他的好大儿这么大胆，定会当场气绝。
易衔月面对这份许诺不禁失笑。
“夫君，你若是心中真的还有那份情分……怎会在臣妾给姐姐喂红花时生气呢？”
林春宜凄笑几声，“都是她们咎由自取！宫里这么多新人进来，让臣妾终日惶恐……”
她的声音渐渐变弱，床尾的接生嬷嬷惊叫一声。
“不好了，孩子脚先出来了！”
延误至此，再想把胎位纠正过来，华佗在世都难。
何况林妃的体力和心神皆透支，意识开始模糊。
易衔月面色凝重，“快，传太医进来。”
太医疾步走入，当即面色骇然。
“这香……”
他闻过那盖过血腥的浓香，下了判断，“陛下，这香有蹊跷！”
香囊中有使女子催产、产后血崩的猛药，下手极狠。
“不应该啊，”茹儿脸色煞白，“这是林大人送来的驱疾香囊。”
“你，先救林妃，其余之事后面再议。”
床榻上的林春宜只对靠近的太医反应很大。
“不……别过来……”
她虚弱地呼喊，满是抗拒，可也没力气反抗半点。
易衔月没料到林春宜这样坚决，软硬兼施下，冒死都不肯放弃计划。
太医缓缓收回搭在脉上的手，神色变得异常沉重。
“陛下，”，他摇了摇头，“以臣之力，恐怕只能保住小的了。”
茹儿满脸愕然，几乎要跳起来反驳：“院使大人还没到，你这庸医胡说什么？”
“好了，都闭嘴。”
易衔月再次厉声，“一切由朕裁断。”
本想等方意方蕊回来再做决定，但形势紧迫，不容她片刻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