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夜，山风裹着潮湿的水汽灌入玄水宗议事殿的窗棂，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玄水宗七位长老围坐在青玉长案前，案上茶盏早已凉透，唯有宗主面前的铜炉中，沉水香仍在袅袅升腾，却散不去殿内凝滞的气氛。
“诸位，今日那一战……”左侧首位的灰袍长老抚着胡须，声音低沉，“宣王一剑斩虎妖，那等手段，怕是已摸到了蜕凡境的门槛。”
他话音未落，下首的赤袍长老突然重重一拍桌子，茶盏震得跳起：“所以更要趁此良机！”
他双目赤红，鬓角青筋暴起，“诸位难道没看见？他炼丹时气息波动剧烈，斩妖后袖口都被冷汗浸透，分明是强弩之末！”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赤袍长老名唤陆夏阳，向来以鲁莽急躁闻名，此刻他探身向前，指尖几乎戳到案上的烛台：“赵全那老东西正在密室炼化丹药，至少三日无法动弹。宣王身边只剩王河那几个七品武者，还有个只会耍媚眼的薄幻竹——”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发亮，“据我所知，宣王十五岁便突破六品，三年前更是在玄阴教三长老合围中逃生，这般神速，定是得了上古大能的传承！”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其余长老面面相觑。
宗主聂辰川的手指在案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看着陆夏阳癫狂的模样，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正是此人提议与玄阴教合作，才让玄水宗卷入皇室纷争，至今元气大伤。
“陆夏阳，你疯了？”右侧白发长老终于拍案而起，腰间玉牌“当啷”撞在案上，“九品大宗师的‘精力匮乏’，也是你我能揣测的？”他转向聂辰川，语气急切，“宗主，此人若再胡言，怕是要连累全宗！”
殿外忽有夜枭长鸣，惊起一阵鸦噪。
聂辰川缓缓抬头，目光如刀般剜向陆夏阳：“你可知，方才虎妖爆气血时，宣王为何能分心御剑？”
他伸出手指，在案上轻轻一划，青玉表面竟留下半寸深的指痕——这是先前姜临随手按在石栏上留下的印记，“殿下的神识早已能离体，神魂之强大，远不是你我能够比拟的，说不定现在你我的动静，殿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陆夏阳的脸瞬间煞白，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殿内温度仿佛骤降，众人这才想起，白日里姜临站在鼎炉旁，看似专注炼丹，实则连他们衣角的抖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等境界的强者，即便真有消耗，也绝不是他们这群最高不过八品的武者能算计的。
“来人。”聂辰川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送陆长老去‘静心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两名暗卫应声而入，陆夏阳刚要开口辩解，便觉丹田一凉，聂辰川早已隔空点了他的膻中穴。
看着同伴被拖走的狼狈模样，其余长老皆低下了头，不敢与宗主对视。
“诸位，”聂辰川站起身，望向殿外如墨的夜色，远处宝鼎的微光仍在闪烁，“三十年前，咱们错信玄阴教，害得宗门差点覆灭。如今，宣王若想灭我玄水宗，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他忽然转身，目光扫过众人，“但他没有，反而留我们一条生路。”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丝决然：“明日一早，随我去拜见宣王。从今日起，玄水宗上下，唯宣王马首是瞻。”
第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玄水宗的青石板路上已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聂辰川身着宗内最高规格的雪缎长袍，腰间玉佩换成了姜临昨日随手赏赐的一枚青铜剑穗——那是皇室宗亲才能佩戴的信物。
他身后六位长老皆着素色长衫，腰间兵器尽去，唯有掌心的汗渍，泄露了他们的紧张。
姜临正在前殿批阅玄水宗呈上的典籍，案头摆着新沏的云雾茶。
昨夜他早已感知到议事殿的争执，此刻看着聂辰川等人鱼贯而入，目光在陆夏阳空着的位置上淡淡一扫，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臣聂辰川，率玄水宗上下为殿下效力，恳请宣王殿下收纳。”聂辰川率先跪地，声音诚恳而坚定。
其余长老虽有些不自在，却也跟着跪下，额头触地。
苏儿站在姜临身侧，看着这些昨日还端着架子的长老，此刻像鹌鹑般伏在地上，忍不住抿嘴偷笑。
姜临放下手中竹简，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的妖核——那是昨夜虎妖留下的，此刻已被他炼化成精纯的气血结晶。
他抬眼望向聂辰川，后者的脊背绷得笔直，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玄水宗百年底蕴，若想投靠，本王自然欢迎。”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有些话，你们要记牢了！”
聂辰川忙不迭叩头：“请殿下明示。”
“第一，以后遇见玄阴教的人，杀无赦！”姜临指尖划过妖核，蓝光在他眼底流转，“第二，库中典籍、宝药，本王要逐一翻阅——”他忽然看向右侧白发长老，“尤其是《水龙吟》残卷，听说贵宗藏着第三卷？”
白发长老浑身一颤，额头冷汗直冒。
那卷《水龙吟》是玄水宗秘传功法，向来只有宗主能观阅，不想姜临竟连这种隐秘都了如指掌。
“第三，”姜临忽然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聂辰川面前，后者慌忙伏地后退，“莫要学陆夏阳。”
“谢殿下！”聂辰川只觉喉咙发紧，眼前的青年明明比他小了三十岁，却让他生出面对山岳般的压迫感。
“起来吧。”姜临转身望向殿外，晨光穿透薄雾，在他黑袍上镀了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