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话一出,方才吵着帮那壮汉索要补偿的百姓们,纷纷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好啊,你们官老爷府上有的是银子,不去买十两银子的艾草,反倒来抢占我们一文钱的艾草。”
“就是!我家屋顶上的破洞还没银子去补,我不嫌弃这一文钱的艾草熏人。”
“我也不嫌弃,这一文钱的艾草,也是艾草,于我们一家老小,是救命的东西。”
一道道声音掺杂着浓厚的民愤,似乎传得比辛夷方才焚烧艾草升起的烟雾还要远。
那找事的壮汉瞬间又被这声音淹没,他气急败坏,指着那群百姓们大骂。
“你们这些刁民,如此不可理喻,活该赚不到银子!”
辛夷闻言,脸色黑沉到了极点,她轻扯嘴角。
呵,如此心高气傲,那便等着被众人唾弃吧。
“大家伙快听,这官老爷府上的人,不仅抢咱们的保命东西,还反过来嫌弃咱们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甚至有位妇人情绪激动地嘶吼,她已经排队许久了,家中感染瘟疫的女儿还等着这一文钱的艾草救命呢!
“救命啊,官老爷逼死人了,你们这是想将致我们于死地啊!”
唾骂声久久不绝于耳,不一会儿,竟有人拾起石子儿,上前朝那壮汉身上砸去。
众人有样学样,那石子儿星星点点的落在壮汉身上。
“滚出去!滚出去!”
终于,那壮汉如同丧家犬似的,再也忍受不住,一溜烟溜走了。
场面这才得以控制住。
辛夷同混在人群中的那三名家丁使了个眼色,他们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辛夷满眼皆是钦佩,心中暗道,王妃这招激起民愤,当真是妙极了!
“姑娘,活菩萨,您可莫要停止售卖这一文钱的艾草,我们不嫌弃的!”
那个急哭了的妇人忙上前跪求辛夷,实在是人命关天。
“我们就站在这瞧着,看谁敢买了一文钱的艾草又找事!”
“对,姑娘您尽管售卖,有我们为您盯着。”
众人真挚的声音响起,辛夷一时间有些感动。
她忙将那妇人扶起,她哪能称得上是“活菩萨”?
若不是王妃想出草木灰的法子,这才能在瘟疫当前,给百姓们留出一条活路来。
而且王妃还特意叮嘱她,若是贫苦民众采买,绝不能缺斤少两,而应悄悄多塞一点进去。
思及此,辛夷眼眶有些湿润,她随父亲行医多年,看过太多百姓为身外之物所困,无钱治病。
或是遭逢天灾,颗粒无收,而官府中人素位尸餐,毫不体察民情民意,只想着中饱私囊。
那些贪官污吏,比不上她家王妃半根指头!
“好,诸位放心,我们照常售卖。”
众人欢呼,不消片刻,药铺外两队分明。
那些富庶人家派来的管事,有的已经瞧出点眉目了。
方才那位壮汉,或许是故意购入一文钱的艾草,告诉自家老爷,是十两银子的,从中吃回扣,否则怎会挨打。
他们这才明白,这品质差距属实太大,如今可都不敢再投机取巧,从中盈利了。
只得老老实实地在这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的窗口排队。
辛夷再次上了二楼雅间。
“王妃,辛夷替百姓们谢过王妃。”
虞殊兰轻笑,将带来的沉甸甸的一包银锭递到了辛夷的手上。
“辛苦你和药铺中的伙计们了,待今晚打烊,便拿下去分了吧。”
她不会苛待了自己身边的人。
......
申时,宗人府,裴成钧终于熬过了这被禁足的七日,他好似失去了以往身上那自以为一往无前的冲劲。
反而是心绪低沉,周身仿佛被阴霾所笼罩,让前来接应的进宝瞧得有些发怵。
“殿下,齐王妃禁足期满,正在宫外等候您。”
裴成钧抬脚朝宫外走去,途径上朝的紫宸殿,他脚步一顿。
阴测测地朝殿宇内望去,那正中间的皇帝宝座,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裴成钧双拳攥紧,皇位,对他是致命的吸引。
“殿下,宫中人多眼杂,您还是......”
进宝注意到来往熏艾的宫人们,他小声出言提醒。
“若这天下都是孤的,孤又何须小心翼翼?”
裴成钧小声的嘀咕,将进宝吓了一跳。
可裴成钧此刻,便是下定了决心!
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朝宫外走去。
“殿下!”虞知柔小跑上前,搂住裴成钧的腰身,丝毫不顾他人审视的眼光。
她就是要让殿下瞧瞧,这最关心殿下的人,是她。
“殿下您近日瘦了好多,柔儿心疼。”
裴成钧嗅到了虞知柔身上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瞬间便有些着迷。
可他的父皇,如今都不站在自己身侧,裴成钧有些急切地想从自己娶来的这凤命之女身上,得到安慰。
“柔儿,你不会抛弃孤、背叛孤的,对吗?”
虞知柔并不知裴成钧心境的转变,她只以为这是调情的话,额头便又在裴成钧怀中,撒娇似的蹭来蹭去。
“柔儿定不负殿下。”
裴成钧这才牵着虞知柔的手,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对了柔儿,烟儿怎得未同你一起前来?”
一提起林春烟,虞知柔指甲几乎都要嵌入手心中,她原本想趁裴成钧不在府中这段时间,好好磋磨一下林春烟。
结果府中那些鼠目寸光的下人们,竟都对林春烟谄媚至极,让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甚至她房中伺候的一个小丫鬟,竟都被林春烟收买去了。
那丫鬟当着她的面儿就说:“林孺人温柔又大度,待我们如友,一点架子也无。”
恨得她直接将人迷晕,投在了莲花湖中!
“柔儿,你怎么了?”裴成钧见虞知柔一言不发,他又忙追问。
虞知柔这才回过神来,她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佯装欲言又止的模样。
“唉,殿下您有所不知,烟儿妹妹整日在府上吟诗作赋,竟......”
她掩泪哭泣,“竟不见她对殿下有一丝的担忧,柔儿实在是看不下去。”
“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公然顶嘴,让柔儿这个王妃好没面子。”
可裴成钧听了这话,倒是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虞知柔的手。
“哦?果真如此吗?”
他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前世今生,烟儿都是他的解语花,是上天送他的礼物,以烟儿柔弱不堪的性格,当真会如此吗?
“殿下若是不信,您回府问问那些下人们,他们近日可都同烟儿妹妹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