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礼声音很轻，是司橙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只是晕倒，并没有失忆，司橙很快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恼怒的气还没消，可在想要接着质问前，视线先落在了顾沉礼的腰上。
以她躺在病床上的视角，才能看到顾沉礼腰部的衣服上，也被血印出了一块印记。
司橙拧起眉心，“你也受伤了？”
顾沉礼右手垂下，手臂刚好挡住那块印记，他勾唇笑，语气不羁又玩味，“可不，为你下跪，又为你受伤，这么大的恩情，你怎么还？”
司橙动了动唇，虚弱得厉害，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顾沉礼轻提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没事，一点小伤，不要紧。”
这时，护士进来了。
“病人家属。”她抬头喊。
刚坐下的没几秒的顾沉礼又站了起来。
护士把检查报告递过去，“别的问题不大，就是贫血严重，病人是Rh阴性血，红细胞表面缺乏d抗原，在贫血状态下免疫系统有可能造成进一步的影响。”
顾沉礼听得眉心紧皱，等护士说完才问，“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需要住院治疗吗？”
护士又翻看了一下检查报告，“目前来看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主要以调养为主，待会儿医生会开点药，你们回去后日常生活都要注意一点，非必要就不要抽血了。”
顾沉礼那口悬着的气这才稍微缓了缓，“谢谢医生。”
护士离开病房找医生开药去了。
司橙从病床上坐起来，“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
身子还没坐直，就被顾沉礼按了下去，“刚刚护士说得很清楚了，你是严重的贫血，我怀疑之前几次突然晕倒都不是低血糖，就是贫血造成的，难道你都没有体检过吗？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语气太过严厉，有一种责骂的意思。
司橙却突然笑了一下。
顾沉礼不爽地“啧”了一声，“说正事，你笑什么。”
司橙脸色依旧苍白，说话倒是气挺足，“幸好现在是在单人病房，要是在急诊室的大厅里，别人听到你这说话语气，还以为咱俩是仇人，你在骂人呢。”
顾沉礼唇角一挑，“他们是病人，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这句话说完，病房内陷入沉默。
顾沉礼一直盯着司橙的脸，像是看她的状态，也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司橙倒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反问，“你的伤呢，不用处理一下吗？”
虽然顾沉礼没有明说，她也想得到，是踩下脚下的按钮，逃脱那几面玻璃的控制时，激起的冲击砸碎了玻璃，划伤了就站在玻璃前的顾沉礼。
算起来，司橙确实算半个罪魁祸首。
“这点小伤，用不着浪费时间处理。”
顾沉礼并没有放在心上，惦记的还是上一个没聊完的话题。
关于司橙的身体健康，关于她长久以来贫血的毛病。
病房内的气氛第二次陷入沉默。
“顾沉礼，”过了好一会儿，司橙沉沉地开口，“其实我从小到大没少做体检。”
“嗯。”顾沉礼安静听着。
司橙人是坐起来了，但开口还是有气无力，“所有结果都是正常的、健康的，但我今天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些检查报告，我都是从司东明和白娇手里拿到的，可能我看到的版本，都是被调包过的。”
关于血型，关于贫血，都被隐瞒着。
二十多年了，司橙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
“是司东明告诉我我有低血糖的毛病，我也习惯了随身带着巧克力。”
司橙微微合眼，一阵酸涩和痛感从心头涌了上来。
对司家人早已经没有半点留恋，可想到自己这二十多年一直活在巨大的谎言中，她仍然觉得心痛。
顾沉礼看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
有些话他不说，司橙也能想到。
他俩毕竟也认识相处了大半年，有了些诡异的默契。
两人此刻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既然司橙是被司家人当成了的“血包”的熊猫血，那她的贫血，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
每次所谓的抽血检查，有没有额外做些不该做的事，比如……
司橙抬眼，和顾沉礼的眼神对上，他的脸色阴得吓人。
他俩都是谨慎的人，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不能也不会妄下定论。
好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最终顾沉礼沉着嗓子开口，“幸好现在知道了是贫血不是低血糖，以后那些巧克力就不用再吃了，得多吃点大鱼大肉补身体。”
司橙苦笑了一下，“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司东明和白娇不愿意让我玩极限运动，还以为是关心我，其实是怕我这个血包出事。”
还算平静的语气中，依旧能听出几分悲凉。
顾沉礼，“既然已经和司家解除了关系，就别在乎他们的想法。”
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就算真的有血包存在，你也会是接受者，而非付出者。”
司橙眼睛陡然睁大，“九爷这两句话有些吓人。”
顾沉礼收回眼神，起身，“医生的药应该开好了，咱们回去吧。”
在医院里待着总觉得不太舒服，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才能好好养身体。
司橙先上了车，顾沉礼去药房拿药。
拿到药出门的路上，他放慢脚步，给述义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述义便汇报工作进度，“九爷，已经联系上了两个人，她们目前都在龙城，身体状况也不错，但献血这种事不是说献就能献的，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恐怕……”
顾沉礼语气淡淡，“我只看结果，过程如何办到你自己去想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
“述义，”顾沉礼厉声打断他，“你现在是习惯性反抗我的安排了吗？”
述义吸了口气，“我马上去做，让她们随时准备着献血。”
“嗯。”
述义又说，“丛家那边，暂时没有动静。”
顾沉礼冷笑，“他的手下今天伤了三个，怎么也得养一阵子，短时间内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你继续盯着，等他回到了龙城再和我说。”
“好。”述义还想问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