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康以为会获得否定的回答。
因为爷爷和母亲都知道他私下卖货行为并不支持，他每次都说不干了，却依旧在做。
他的信誉在母亲杨晓敏那已经快没了。
可国家已经发了红头文件支持对外开放，国内潜在大市场遍地是黄金，外国资本疯狂涌入对本地国营企业造成强力冲击。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头脑比外国人差，他手痒痒总想辞去工作下海大干一场。
爷爷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薛永康他再等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正巧这次在首都看看货，探探这边电器的市场，这次首都行也是老爷子睁只眼闭只眼给的机会。
薛永康想的热血沸腾，小妹薛青黛对他肯定尤如天籁之音。
“我知道三哥永远不会骗我的。”，薛青黛抓着粗粗的麻花辫把它们固定住，头发太多有点沉，辫子轻甩扯的头皮疼。
可三哥只会扎麻花辫。
“那个高个子军人，真的像你所说，性子冷不好相处，还有点凶。”
薛青黛知道在人身后说人坏话不好，她重复的是三哥给她说的，话音一落脸庞红红的，薛青黛的气色日渐好了起来。
薛永康心情一起一伏，踩空了自行车脚踏板，“小妹说的对。”
谢衍对不住了，小妹再晚嫁几年，误会就解开了。
“我们再买点东西明天给二哥送过去。”，薛永康转移话题略显生硬，而薛青黛早就被热闹王府井大街吸引过去。
薛永康把车子跟细瘦柳树绑在一起，追在小妹薛青黛身后，一边给薛青黛拿帽子，一边快脚跟上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妹那么能跑。
薛青黛站在烟火气十足街头，真正感受时代的风貌。
略显陈旧砖瓦房下面，有很多露天理发店，周边放上一块木板上面写着“理发”，再来一个木凳子，一把剪刀，一把梳子，就成了。
街口这位讲究的理发师还穿一件白色衣服，旁边有一五岁男娃还在奶奶怀里窝着吃着爆米花等着排队。
“三哥，你要理发吗？”，薛青黛揉着自己丰富发量头发不舍得，看着薛永康快要扎进眼里的短发，问了声。
薛永康怕钱不够小妹花，对自己很抠门，把耳根太长的头发往后折，“回家让咱妈胡乱剪就行，我不要什么形象，反正这张脸挺俊的。”
“哈哈哈……”，薛永康很少当着别人面夸自己，只能假装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薛青黛自知三哥从不低调，跟着哥哥一起呵呵的笑。
薛永康在国营商店买了一瓶四毛外国货可口可乐给小妹过过瘾，自己买了一瓶一毛五的北冰洋橘子汽水，准备边喝边逛。
走着走着薛永康眼尖看到街边卖爆米花的马上要爆开，薛永康大喊一声，“黛黛，赶紧把耳朵捂上！”
被人围着老大爷转着一体通黑机器忽然一停，拔下铁叉，“嘭”的一声，接着网袋，一堆金黄的爆米花开始被哄抢买着。
薛青黛捂住耳朵转身对着三哥薛永康笑着。
感觉被人紧盯着，她向后瞧透过三哥身后的玻璃窗看到了那个表情冰冷的军官谢衍。
薛青黛还记着仇，直接不看那男人，接下三哥递给她可口可乐，红唇抿着喝了一口这个黑色液体，一股子止咳糖浆味，她不喜欢。
“三哥你喝吧，我嗓子还没好。”
薛永康一口气干了一瓶，最后尝到点味道，身体颤了颤，还没北冰洋好喝。
谢衍穿着常服，站在名叫新世界女装商店里。
鬼使神差听见那一声“黛黛”就往外瞧。
谢衍隔着玻璃窗外多看两眼薛青黛迅速转过身，装作认真看自己的母亲张淑英试衣服。
“儿子，你看妈穿这件好看吗？”
“好看。”
张淑英没有换衣服，她怀疑自己儿子没看她。
“妈又换了一件新的，你看看。”
“好看。”
谢衍眼神一直追逐着窗外的薛青黛，她哥哥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姑娘开心对着她哥哥笑着。
他万年不变的神情，不自觉跟着薄唇微勾。
张淑英心道果然如此果然没有看见她的新衣服。
儿子这么多年没回来，依旧像个冰碴子，好不容易求他陪着一次街，他还频频走神。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唉，买这件新衣服，还不是因为你堂弟要结婚了。也就比你小两岁，人与人之间怎么差别就那么大的。”
“我本来就比你爸小十几岁，谢衍你还要我和你家老头子等多久！”
谢衍这会子没有往外继续看了，他没回首都就是怕被催婚。
他父亲谢松山并不着急。
谢衍的父亲谢松山是二婚娶的张淑英，第一任妻子难产生下一个儿子很早就没了。
谢松山一直没再婚，前头的妻子是领导安排的，夫妻生活很痛苦，让谢松山一度恐婚。
很多年后，身居高位的谢松山在文工团看歌舞，对于张淑英一见钟情，又动起再婚的心思。
谢松山谈了一次自由恋爱，才知道被人安排婚事日子有多苦。
可谢松山终究做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人，给疼爱的小儿子订了一门亲事，没顾儿子的意愿，只是结婚时间儿子来定。
谢衍：“妈，我和谁结婚都是耽误人家。”
当初答应定了年纪特别小的未婚妻，只是想推迟结婚的时间，他孤身一人，身体原因没办法有后代，跟谁结婚都是对女方不公平，他没有任何的不甘心。
这几年对于订亲的薛家，父亲谢松山和他一直暗中有所帮助。
那个跟在他后面要大白兔奶糖的可爱小女孩应该嫁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
等到她到结婚年龄有了喜欢的人，再和平解决婚约问题，对她名声也好。
谢衍对于这样结果一直很平静，只是最近遇到了那个面容洁白如玉的姑娘，他无端生出些不甘和奢望。
张淑英四十多岁面容保养的很好，身材依旧苗条纤细，戴着珍珠耳环，一双丹凤眼凌厉瞪视自家儿子谢衍。
她捂住小声说：“老大家儿子谢玮最近回来了，考上工业大学，不满意学校的毕业分配工作，让老头子走人情，还要借你的人脉。”
“还不是看你没有生育能力，就他一个关系近的晚辈。”
“就差正大光明踩着脸让你帮忙。”
“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还要给谢玮女朋友安排工作，把她女朋友的母亲也安排住处。”
“你就算不结婚，也要领养个儿子，工作和房子我就算扔给外人，我也不便宜老大家的人。”
张淑英见谢衍面色平平还盯着窗外看。
她手握着又松开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不再纠结谢衍的态度，又送来一个爆炸消息，
“我从老头子电话里听见你小未婚妻来了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