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了以后，能听见当铺里传来的隐隐的交谈声。
大概能听见几个关键词，比如“学院”、“黑街”、“赫尔曼”、“贵族”等等。
再靠近些后，谈话声便止息了。
周明魂走入门中，迎面而来便看到一道陌生的身影。
在当铺里的坐着的是一名气度不凡的男人，双鬓斑白，穿着黑色的貂皮大衣，戴着洁白的手套。
他面目严肃，不怒自威，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屁股底下那破破烂烂的沙发，一双鹰目恰好看向周明魂。
“看来你有客人了。”他毫不介意地站起身来，“谈话就到此为止，下次一定请你到我那里去喝酒。”
“你那儿的酒味道臭，我才不喝。”布帘的遮挡后传来周明魂无比熟悉的老头声音，“而且来的不是客人，那小子的味道我隔老远就能闻到，指定又是惹了什么麻烦事。”
“那我就把酒带来。”气度不凡的男人拍拍身上的灰，一丝不苟地向着周明魂点点头，“你就是他挑的继承者……体魄坚强，是位不一般的决斗者。”
继承者……
周明魂尚只来得及朝他点头问好，就看到对方已经从他身边走出去。
“和你说的事情，可别忘记了。”
“老头子我记性好得很，你赶紧滚吧。”
“我自然知晓。”白鬓男子微微停顿，“但是唯有离开巢穴的雏鸟，才能明悟自身飞翔的意义。在教育的观念上，我还是与你合不来。”
他消失在巷子里，步伐稳健而有力地离去。
“你们俩赶紧进来，傻站着干什么？”
周明魂一愣，回头看去，只见刚刚突然没见到人的小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身旁。
“大哥？”后者傻傻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是客人谈话呢，就走远了一点。”
“哼，杀鸡的本事没有，躲老鹰的本事倒是进步不小，小鸟崽子。”布帘掀开，走出一个身形略微佝偻的苍老老头来，双目亮着精光，动作矫健而有力，“把牌子摘了！”
周明魂和小黑把外面已经翻面到“休息中”了的“营业中”牌子彻底摘下，关上门坐下。
小黑还要反驳几句：“不要血口喷人啊大老头，当初只是我不会，现在我干活贼利索好吧？”
“哈哈！”老头嘲笑起来，“你当年刚来的时候，叫你杀只鸡都能把血喷得到处都是，你个鸟崽子害我关了一天的店，现在觉得自己本事大了是吧？那我让你帮我烧顿饭，你又觉得老子占你便宜，又不肯了！”
小黑脸上冒出几道黑线，瘪嘴不说话了。
“老头，午饭打算吃什么？”周明魂的眉宇松了下来，问道。
“不用你惦记，我自己搞定。”大老头摆了摆手，“好了，说吧。”
两人定了定神，互视一眼，最终由周明魂开口将事情复述了一遍，随后总结道：
“赫尔曼在找害他女儿得辐射病的元凶。”
“……啧。所以他又找上了你们，哼，想想也是。”大老头给自己的烟斗点上火，甩灭火柴，“给了什么报酬？”
“只派了个狗腿传话，什么都没说。”
“没答应？”
“口头上答应了，但我不准备去做。”
大老头的烟斗中忽明忽暗的，布满皱纹的脸庞微微抖了一下。
两人的一言一语就好像下属向上司汇报一般简洁。
“在哪里答应的。”
“老鲍勃的酒吧边上。”
“人多？”
“……”周明魂反应过来，皱起浓眉，“赌场一批、酒吧一批……不少。”
大老头忽而喷出一口烟云：“你小子还是有点嫩。”
“我想悠着点应付赫尔曼。”
“上回你答应得太雷厉风行，把自己搭进去一个多月。这回觉得要敷衍一下，反而落了口实。”
大老头抖了抖烟杆，“特地派了个不安生的赌鬼，就是等着他自己忍不住把事稍微搞大点——但又不会太大，恰好引出你，又恰好搭上人多的场合。你今天到酒吧去帮工，他都一清二楚，哼。”
他把脚重重地往茶几上一靠，发出震响，“没多久就把手伸进黑街了，本事不小啊？”
周明魂轻叹一声：“老头，那我去帮他找人？他要找的指不定是什么大小姐，波及到黑街的话——”
“你个猪脑筋！”烟斗都戳到周明魂的脸上去了，后者才看到大老头那一脸不愉快的表情，“不都说了，答应归答应，做归做吗？
“黑街凭什么又帮他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自己家事自己搞定。”
“可是已经在公众场合——”
“你个傻崽子！以前那见了鬼一样的狠劲全没了？”大老头的烟斗敲了他一下，动作迅速而稳健，甚至没有将灰抖出来。
周明魂摸了摸脑袋，无奈地笑起来。
“在场的哪个不是自己人？你就算犯错了，大家也都觉得是你有苦衷。”老头子没好气道，“这么多年了，还把自己当外人呐？这事儿只要不提，马上就都不记得了，而且谁犯毛病主动去帮那个黑商？”
周明魂点点头。
“而且。”老头又抽了一口，盘着斗钵，“赫尔曼的事情，你们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
两人均是一愣。
周明魂问道：“刚才的客人？”
看刚才那对话，他本想直接问是不是大老头的熟人或者老朋友，但是看着对方那一副臭脸，就没有问出口。
“哼，你不认识他吗？看来那家伙也落后于时代了。”大老头瞥向一旁的小黑，“早说让你不要天天在黑街里一心一意地窝着，这只小鸟崽子都比你见多识广。”
小黑讪讪一笑。
周明魂微微一愣，看向他的小弟：“小黑，你知道那位客人是谁？”
小黑只得摸了摸鼻子，两手一摊：“我也是刚刚想起来。”
大老头打了个不满意的响鼻。
“那是大名鼎鼎的乌鲁德尔，风塔学院的副院长。”瘦瘦的小黑赶紧如此解释道，“那可是这里顶层级别的超级大人物……所以我一开始以为是别人——不敢确定嘛。”
他打着哈哈：“黑街的大头头和这样的人物交朋友，说出去谁信嘛？”
“算个屁的朋友！仇人，懂不？你个鸟崽子别给老子乱攀关系！”大老头又是不满地拿烟斗柄戳了戳小黑的膝盖，“哼，总之，他拜托了不少事情，这段时间你们都去稳妥地搞定了。”
“不少事情？”
“没错。”大老头垂下头，似乎想起刚才的交谈，眉毛微微皱起，“你们最近……有听说过‘超量召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