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使面见我王，为何不参拜行礼？”
六十多岁的巴国丞相高怀川拂起衣袖，直接指着颜道卿怒斥道：“如此无礼就不怕刀斧加身吗？”
既然是谈判，自然要先声夺人，力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无礼？”
颜道卿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巴国还知道礼字，昨晚本使在城外睡得可很好啊。”
此话一说出来，高怀远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因为这就是巴国想给秦使的下马威。
“更何况，上国使臣不拜下邦之君。”
颜道卿面不改色，泰然自若道：“大秦雄踞北境，国富而兵强，吾今代表秦王，岂可再向巴王行礼？”
“秦国自恃强大，欺凌巴国，又岂是大国之道？”
闻言，巴国丞相高怀川再度怒斥，“以武力胁迫巴国背蜀而向秦，又何来强国之范？”
“国书三日前送至，本使不再多言。”
颜道卿正色道：“吾不过一介儒生，既已在此，便不惧生死，可笑巴国满堂文武还要威胁我一身无兵甲之人。”
“秦国条件如此苛刻，请恕巴国难以答应。”
巴国丞相高怀川冷哼一声，直接回绝道。
三日前，秦国已经派人向巴国递交国书，内容仅有三条。
第一是巴蜀联盟作废，巴国不再视蜀国为“兄长之国”，转而尊秦国为“叔父之国”。
第二是巴国割让险关剑门关于秦国，并在秦巴边境减少驻军，两国扩大盐铁以及战马等贸易。
第三是巴国割让秦巴蜀三国交界的梓潼郡一郡七县于秦国。
“本使出发向巴之时，大秦锐士十万亦在途中，吾孤身一人前来，身后却有万千大秦将士，还请巴王与诸位细细思量。”
颜道卿双目充满坚定之色，冷声道。
谈判自然还是得靠实力，既然巴国如此不识相，那就只能靠大军威压了。
“秦……秦使……莫要着急，可否在宽限几日？”
巴王杨轩如今不过三十，即位还不过三载，抱着美女饮酒作乐或许还有几分在行，真要面对此等军国大事自然上不了台面，战战兢兢地说道：“待本王与诸位臣工再商讨，来日必给您一个答复。”
这是丞相高怀川之前教他的，如果秦使态度强硬的话，就想办法拖住他。
毕竟秦军战力实在强大，若是仅凭巴国面对，怕是撑不了几个月，一定要等到大周王朝介入其中，再不济也要等到蜀国援军前来。
“哈哈哈哈哈哈。”
颜道卿大笑一声，说道：“巴国也算西川大国，行事倒是如贼盗无二，你们怕是早就向大周和蜀国遣使求援了吧，又何须遮遮掩掩，真以为我大秦不知吗？”
“小小巴国也敢与我大秦为敌，不过以卵击石蚍蜉撼树尔，难道就不怕宗庙被毁社稷不存吗？”
“秦使岂不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秦国虽强，不过孤悬北境，巴国虽弱，却有兄弟之盟。”
巴国丞相高怀川毫不示弱，大声反驳道：“秦巴两国毫无怨恨，秦国无故伐巴，必为天下人唾弃。”
“不错，秦国但起兵戈，我巴国子民绝不妥协，西川诸国亦联而抗之。”
“大周兵强马壮，蜀国近在咫尺，援军旦夕可至，到时秦军能否安然回去亦不可知吧。”
其余巴国朝堂诸臣亦是纷纷指责。
大周立朝之始便已经规定，“若有封国不遵王化，无故恃强凌弱，大周王朝轻则征讨不义，重则夺去国号，其余封国亦可共击之”。
秦国如果没有理由随意出兵，大周王朝和圣州所有封国都有资格出兵，当然现实往往是考虑封国利益再说。
“巴国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反击？”
颜道卿冷笑一声，随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秦国自有伐巴之理，只不过诸位不知罢了。”
“只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巴国要割让的就不是一郡之地那么简单了……”
“秦使是何意？”
巴国丞相高怀川一脸茫然地看着颜道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秦国攻打巴国的理由是什么。
毕竟秦国强大，巴国躲着秦国都来不及，更别说得罪秦国，哪来的理由攻打巴国。
更何况他说的是不只是一郡之地那么简单，难道还想要整个巴国？
如果秦国吞并了巴国，意味着秦国会成为诸封国中唯一一个横跨两大地域的封国，届时蜀国会面临空前的压力，甚至大周王朝都难以再压制住。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啊。”
“大秦子民和军队活在耻辱之中已经有七年了。”
颜道卿并没有回话，反而抬头看向高耸的穹顶，脸上露出一抹忧思之色，双眼都有些红润起来，轻声呢喃道：“世子在帝京也七年了，如今应该长高了不少，可惜……臣下是看不到了。”
“今日就让臣下为世子回归大秦尽一份力吧。”
秦使身上的气息怎么突然变得感怀哀伤了？
刚才不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吗？
还有什么七年了？
站得近的几个巴国文臣听到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反倒是巴国丞相高怀川猛然一惊，顿时瞳孔紧缩，已经猜到他要干嘛了，大吼道：“不好，他们是来复仇的。”
“殿内甲士快点阻止他。”
就在他话音刚落，颜道卿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平静地看着巴国朝堂，说道：“秦使为巴国所刺，秦军克日伐巴。”
“秦军万胜，秦国永存。”
随着最后一声怒吼，一抹热血洒在华丽的巴国宫殿地板上。
“啊……”
巴王杨轩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大叫出来，不少巴国朝臣也是吓得连连后退。
任谁都没有想到秦使居然如此绝决。
等到蜀国甲士赶到，颜道卿周身已经弥漫鲜血。
“禀王上、丞相，秦使用利刃割断颈脉，已经身亡了。”
为首的甲士检查后，双手抱拳道。
“你们之前为何不检查他上殿是否有带兵刃？”
巴国丞相高怀川气得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