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旁边的护栏，掰断将爬行的少年钉死在地上，看着他不断向远处恳求的双手，忒勒斯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厌恶。
是因为你是个半魇嘛？
他走上前，将那只手砍断，但少年又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狠狠地扣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
忒勒斯再次砍断，少年的嘴里说不出恶毒的话，或许也不会说，他尽最大程度张开自己满是尖牙的嘴，用牙齿抵住地面，用力往前。
“咔——”
忒勒斯轻轻一脚放在少年的脑袋上，曹岐的下巴直接断裂，他没有办法了，或许有，但曹岐想不出来了。
黯淡的白银之海里，那一座小小的岛屿上，李修仪无言的哭泣着，命运没有垂青这个普通人，就像是苦难非要选择他一样坚定。
曹岐突然好想哭，十七岁得到他第一次在心里充满了后悔，如果，如果没有帮助那些人，如果没有去救纪叔，如果不坚持要拦住忒勒斯……
是不是自己就还能再听奶奶说话，还能再见到姐姐，还能过幸福的一生。
没有答案啊，曹岐，没有答案的。
“小岐，你后悔嘛？”
“奶奶，我好疼，小岐好疼啊，呜呜呜——”
“小岐乖，奶奶给你哼最喜欢听的歌好不好，一会儿就不疼了。”
“不熄的雀在唱歌，
乐得太阳笑，
不摆不晃的是石头，
挡住孩的回家路，
凉夜里拜神，
赶早去钓鱼，
醒来一看都是星……”
曹岐想最后还是满意的听到奶奶的歌，他没有后悔了，一点也没有了，他好想告诉奶奶，小岐没有后悔，但是他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忒勒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笑容，不带有任何的杂想，就只是满足，连一丁点的悔恨、犹豫都不掺杂的临死之状。
“我会杀掉每一个半魇的，因为你让我讨厌。”
最后的通牒已然下达，于是他举起双手，对准心脏和头颅，一挥而下。
【愿你永远赤心。】
【愿你永不恐惧。】
【愿你永不沉沦。】
白银之海幽而复明，瞬间沸腾的海水笼罩着整片海，原本无垠的空间被越积越多的海雾，越来越重的压力给撑大，海床的也越来越深。
雾气不断的扩张，再次将空间给撑满，但空间也没有再次扩大的迹象，渐渐的所有的海水都升腾起来，变为雾，露出平整的橙红色的海床。
充斥在整片空间的无形的银白雾气，凝结为无数的银白水滴，太阳适时地跃至天空，猛烈且狂躁的喷吐炽热，所有悬浮在空中的水滴共享这份光，一瞬间光就铺满了这空间的宇宙。
中心的小岛剧烈颤动，从中能听见吼叫，能听到嘶鸣，能看到黑白两种羽毛飘落，能看到中间最高的山顶长出一株小树。
小树飞快的破土，抽芽，成长，然后成为一株遮盖整个山尖的大树，树上结出第一个果实，也是唯一一个，奇怪的是那果实是石头，而更奇怪的是石头里有红光闪烁，然后常亮。
最后生出火来。
……
忒勒斯的双爪确确实实碰到了曹岐，但是不得寸进也不得抽出，就停在少年的发梢和皮肤。
少年燃起火来，赤红的火焚烧着少年眼睛中的灰暗，焚烧着腐烂的伤口，焚烧着尾巴、鳞甲、獠牙、利爪和骨刺，焚烧着不属于少年的一切。
忒勒斯抽出被焚毁的双手，后退，他讶异，他不相信这种情况居然也能觉醒。
更让他不解甚至害怕的是觉醒的过程竟然不能被打断，连身为四境完美的自己都不能打断一个普通人的觉醒。
除非他不普通。
那你就必须要死了，无关厌恶，无关仇恨，只因为立场。
忒勒斯此时无比的冷静，恢复自己的状态，静静等待少年觉醒完之后杀掉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曹岐的身体恢复以往的清瘦，赤红包裹着身躯，一切都恢复成最初，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是赤红的颜色，其中的火焰比杨叔的还要炽热，烧透了空间，产生扭曲。
悬浮在空中的少年，身上已经是一身红衣，头发此刻肆意漂浮起来，赤红的双目盯着忒勒斯，一阵空间的扭曲，火焰避无可避的出现在他身上。
极致的灼痛让忒勒斯不敢停留，直接消失在原地，又开始自己的把戏。
“我不想浪费时间陪你玩躲猫猫的游戏。”
“我给你三秒钟，不出来，你要死。”
“出来，你也要死。”
雄浑，冷漠的声音根本不像是原先乖乖的曹岐能说出来的，确实曹岐没有开口，那是火焰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
再次闪动的街道中，不再有声音，只有中间的少年和火焰以及周身扭曲的空间。
三秒后，曹岐一眼向左前方望去，随着空间的扭曲，爆发出一阵嘶吼，被火焰焚烧的身影凭空掉了出来，滋滋作响的忒勒斯一脸的茫然和恐惧。
“空间提取，随意摆放，但不能删除，你学过抽帧吗？”
“看来你学的不到位。”
火焰的声音为他解答他的茫然，但是忒勒斯还是没放弃，强行挤出自己的血液催动源质覆盖在体表，抵抗着那火焰的焚烧。
他不顾一切的冲向曹岐，新长出的利爪在源质的灌注下形成一道紫黑色的长矛，狠狠地戳向赤红的眼睛。
“不熄。”
随着曹岐开口，周身的火焰汇聚成雀鸟，一声轻啼将那长矛震散，将忒勒斯的手臂融化，即使有着血液的阻挡。
忒勒斯眼见攻势不足以靠近曹岐，重新挥舞长出来的手臂再次向曹岐攻去，不仅是双手双脚，肘和膝同样运用起来，密集的攻势笼罩着少年。
“不动。”
赤红的雀鸟变成顽石，牢牢包裹住曹岐，任由紫黑色的残影震起表面一阵阵波纹，却仍然没有寸进。
眼见曹岐的身形一动不动，只是淡漠的看着自己，用那双赤红的双目看着，忒勒斯想起了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神，他突然大笑。
曹岐盯着远处的癫狂人影，不悲不喜，静静的燃烧。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死，会被你亲手烧成灰？”
“哈哈哈哈——”
“你错了，你才觉醒就一境，尽管你有媲美三境甚至四境的实力，你还是杀不了我。”
“你可以选择和我同归于尽，我会很高兴的。”
忒勒斯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身躯，然后变大再变大，高过他的宠物，直至高过街道的楼层。
他的大嘴狞笑着，仿佛嘲笑曹岐的无能，像是巨人对蝼蚁的嘲笑，换个角度想，能嘲笑蝼蚁的一定是巨人中最不行的，能被巨人嘲笑的一定是蝼蚁中最突出的。
曹岐没说话，火焰燃烧：“说完就上路吧，我比较没耐心。”
这次是曹岐开口：“不熄。”
雀鸟重新出现，振翅冲向那巨大的扭曲的紫皮怪物，忒勒斯伸手一按，将雀鸟硬生生按进地面，碾碎成火焰回到曹岐身边。
曹岐的眉头终于皱了皱，赤红双目催动火焰降临在庞然大物身上，轰的一声，火焰焚烧着忒勒斯的全身。
忒勒斯反而高兴的向少年道谢：“我作为远方而到的朋友很喜欢你的甜点。”
随即大口一张，紫黑色的旋涡出现在嘴巴里，不光是周身的火焰，就连地上的残骸也都被卷入。
曹岐用火焰护住纪叔和杨叔，又回头看向拍拍肚子一脸满足的忒勒斯，他慢慢漂浮到对方的身前，火焰缭绕着双方之间的视线。
同时发起攻击，这边的巨物一巴掌向曹岐挥去，曹岐周身的火焰化为顽石，虽然被击飞，但同时雀鸟朝着他的后脑勺冲去，一下就炸出一个大洞在冒烟。
“你很天才，但是不够！”
忒勒斯直接朝曹岐本体抓去，丝毫不顾蚊子叮出的些许小包，但同样曹岐也不会傻站着被困，化作一道赤红流光撞向对方的脚后。
尽管很快但还是被看似缓慢实则迅捷的忒勒斯抬脚躲过，顺势朝着曹岐踩去，少年从容躲过之后反而停了下来，不断寻找控制雀鸟阻拦他的进攻。
忒勒斯不想再玩拍蚊子的游戏，之间本来臃肿的身体突然喷发处紫黑的雾气，迅速弥漫整个街道，曹岐看着这大范围的腐蚀气体。
顾不得源质的消耗，爆发更强烈的火焰将这所有的雾气焚烧在中途，源质不继的曹岐就在空中停了两秒钟，就被忒勒斯抓住了。
将少年抓到面前，即使那火焰还在不断灼烧自己的手掌，但是已经不如开始时那般炽热难以抵挡。
“你以为一境的源质够你这样挥霍吗？”
“……”
曹岐不说话，但是火焰说：“你马上就会死。”
“作为客人，我很喜欢你的笑话。”
“但是现在我要当主人。”
说着就将曹岐塞进运转着旋涡的嘴巴里，狠狠嚼了两下，吞进肚子中，还狠狠打了个饱嗝，冒着火的嗝。
曹岐还是那样，一脸的漠视，淡淡的开口：“星火燃不尽。”
忒勒斯的整个身躯由里到外的爆燃起来，他跳舞，他奔跑，像是给神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