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岫后退一步,慢慢的张开双手。那是一个准备防御的姿势。然而慕止息却淡淡笑着看了眼他,她对他没有杀意。就算是入了魔的人,也不会对所有人都有杀意的。
她抬脚,走出了门槛。仰头望起湛蓝的、明亮的天空来。看上去那么遥远,却是她抬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曾经的阳光,也与昔日不同的。成魔之后,周围的一切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或者是血红。只能说是对周边的事物更不关心了。
其实慕止息之前就有成魔的征兆,不过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罢了。
换到现代的话,形容她这种就是,精神病犯了。
可惜在古代没有能治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走下阶梯,朝着雪峰山的下方走去。
突然,背后冲过来一个人。脚底下燃起丝丝绿烟。慕止息低头看了下,没回头地说:“事到如今,你还想用这种方式困住我……”
“不能让你去危害下方的人群。”费岫秉持着一副十分正直的心态道,他这人一贯如此,要是放在以前慕止息没准还会嘲笑他几分。可现在的慕止息听来却分外的刺耳。
“谁说我要危害下方群众了!”慕止息这时候就像个一点就燃的炮仗。一下火就窜起了!回头就打算给这小子点教训瞧瞧。
可她抬起的手被人攥住了。慕止息有些晃神儿,看到了一张白色,银色的衣角。然后再抬头看眼前的人,就是她无比熟悉的那个样子。
“你是不夜?”慕止息怔怔地盯着他说:“你一直假扮的费岫?”
她竟然没看出来!
不怪慕止息,费岫这人和不夜完全是两种人,但是唯一统一的是他们对慕止息的态度。慕止息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夜面露一些难处,将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放下:“我装的可还像?”
“太像了,像到我都不敢认了。”慕止息冷冷的退后几步,道:“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竟从未认识过你。”
“师父。”不夜跪下:“你现在心情不稳定,先跟我回去吧。”
看到他也像旁人一样,慕止息心里升起了不知道哪股失望感:“我就连随便走走都不行了?”
那不是等于软禁!
成魔的人都是这待遇?
不夜也无奈,成魔之人心性不稳定,走哪儿哪儿都可能会惹怒她,倒时候没准会做出些什么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
他也不想看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慕止息觉得也罢,从没人愿意相信她,愿意留在她身边。不夜就算是在她身边,也是不敢见她的那副样子,竟然变成了费岫。可谓是一番苦心。
为什么不愿见她?
慕止息这时候跟平常不一样,要在平时她肯定不会问出口的,只会放在心底然后自己再去慢慢找答案。可这时候她竟然就问出口了。
“为什么不敢见我?”
不夜怔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句话。也没想到她会就这么问出口了。
“我……”
“你已经好久不叫我师父了。”慕止息说,“说话也不再用敬称。”
“可是刚才,你叫回来了。”
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他们之间,终于又回到了原点。再没有一丝可能。
“师父,我……”不夜起身准备说点什么,慕止息却突然腾身而起,径自朝着山下飞过去——
不夜自然不能就放她这么走着,连忙飞身跟上。于是一直到来到了他们白天练功的地方,那片小溪边的青青草地上,才停下。
不夜追上了慕止息,下落的那一刻就伸手想要拉她,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略微停顿了下,没有拉住。网
慕止息慢慢的趟过小溪:“不夜,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你现在来告诉我一下,我到底……是什么样?”
不夜紧跟在她身后,说:“你是……冷静,明澈,无论对待任何事都能够保持本心的人。”
“你说错了。”慕止息摇头,然后扭头冲他笑:“可我现在,已经不能了。”
“现在想想看,我过去所做的似乎都是在弥补,闯下一个大祸后再度弥补。”她侧头,慢慢的回忆道:“我最重要的人都不见了。我也……自始至终都是孑然一身。”
“这都是报应。”慕止息笑着隔着浅浅的溪水,同不夜说:“这都是……报应。”
不夜见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了。看准时机准备一下擒住她。
可是突然见慕止息低头弯腰从溪边拾起一株藤蔓,然后下一刻拿株藤蔓在她手里迅速壮大,很快就变成一株冲天巨树!
毫不掩饰的覆盖灵力,这是怎样一种强大的力量。
下方的藤蔓结成层层巨网,把岸上的不夜和慕止息远远的隔开了。不夜见慕止息要走,猛地冲向前方,却又被树藤拦住。
他知道,等自己破开树藤的时候,这人早就跑得没边了。
“你说的不对。”不夜紧盯她的眼,突然开口道:“核心内部的那些人背叛了你,可你却从不怨恨。”
“哪怕是被杀害,你也能够保持本心,坚定做自我。”
“你见过了很多人、很多事,哪怕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也会努力想办法去弥补。”
“你说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从不知民间疾苦。可你却愿意为了普通人去哭、去笑。去拼命。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你从未做错过什么。”不夜道,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紧张的连音都颤了:“所以,你也无需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因果。”
对面靠在巨树上的慕止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有趣的是,她竟然完完整整的听完了这一席话,中间没有打断。
然后,她身体猛地腾空,在树藤的覆盖和掩映下,朝后方移去。
“止息——”不夜大喊道,他一把火燃尽了面前的藤蔓后,对面早已没有人影了。
而他想要说的话,还有最重要的没有说完。
慕止息不知道让楼带着自己漂移了多久,似乎是在有树的地方来回乱窜。直到似乎找到了一处很远的、也干净也安全的地方时,才将她一点点的放下来。
楼对待她的态度还是那么温柔。慕止息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个超高超大的树冠上,这似乎是整座森林里最大的一棵树了,整整比楼还要大上一圈儿。而慕止息,就被安然的放在这棵树的枝头。她低头望了下,距地面大概五十米。
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就落得个四分五裂了。
慕止息在心底为自己点了根蜡。
她伸手轻轻拍拍楼的身躯:“别担心,我没事了。”
“我哪儿会……真的成魔呢。”她眨眨眼睛,眼底的那丝红色,就瞬间被压下去了。好像退去的洪水。
像她这样的,就算是短暂的成魔,很快也会被自己压下去。慕止息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会成魔的。
“唉,这样就够了。”她靠在树上说:“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拆穿不夜的伪装了呢。”
长长的白色裙摆顺着树梢垂下来,上方的绿茵很好的盖住了女子的大半身。慕止息垂头看着楼的躯体:“现在,终于最后一角也补全啦。”
“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用处了。”
“可是我的力量缺了一角,以及永远也补不全了。”
“不夜现在的状态没法跟我一起走。而清燎……我不信她就这么走了。”
“她那么强大,就算死,也必然不会名不见经传的死在这种地方。”
“话说回来……”慕止息跟楼笑着说:“别看清燎这样,其实也有个致命的缺点呢。”
“跟莲城的社交恐惧症不同,清燎她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某些关系就一直搞不清。她没法正常的理解社交关系。”
“具体该怎么说呢……哎,现在跟你说了估计也不清楚。总之,我绝对是我们四个之中最温柔的那个没错了。”
“还有叛央……我现在想起来了。上一次,我在游戏世界,有盘心在的那个世界里,遇见的那个受重伤的,要被行刑的女孩儿就是她。”
“我真高兴……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想起她来,她估计也没认出那个世界换了容貌的我。真有趣……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慕止息叹了口气:“我们一定会见面的。一定会的。”
楼完全不能听懂,只能陆陆续续地给她递去一个疑问的表情,来解释自己的不懂。
慕止息也不在乎,能不能听懂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清燎。别的都……既然她不在雪峰山,那我就来这大千世界里去寻找她,总能找到的!”
如果是平时,见到不夜慕止息会很高兴的。可这一次,她却把不夜留了下来。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再与我在一起了。”慕止息说:“我或许不能再那么自私了,我有我的事要办。而他……毕竟不是我的事。”
“没关系。”她对自己打气:“他最后说了那些话……就够了。能看到他那样说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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