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白珉的声音略有迟疑:“意外的话……是有的。”
“什么?”皇上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缓缓开口问。
“回程的途中,商车被劫了。”付白珉的眉间有一丝忧色显现:“已经查清是西北边区的马匪,贪图钱财,又不要命来的……只是,还是损失了些货物。”
“损失货物是小事,人没大碍就成。”皇上很快的接下去问:“大不了损了的货物,皇爷爷赔给你就行。别的事情没有吧?”
付白珉的手指,在袖口底下渐渐地握紧。
“我家受了这种欺辱,怎有不讨回来的道理。”他笑了笑,说:“于是我们私下去端了那窝马匪。”
“哦……”皇帝不明觉厉。
“可却在那窝马匪的老巢里找到了朝廷兵器。”付白珉说,眼神渐渐捏紧。
“什……?”皇帝的面色一下变了,想起最近边疆那批失去的军火,眼神有点可怕。
付白珉全然无觉:“是,因为那批兵器上,印有官印。”
“我看了那批军火,觉得非同凡响,可能最近有什么军火被劫了。马匪居然敢和朝廷对抗,也实在令我惊奇。于是我们顺藤摸瓜查了那批军火的来路。”
“查到……什么?”皇帝的身体渐渐后仰,与付白珉避开了一定距离。
“那批军火,居然是借我们家的商路往柔然运输!”付白珉的神情一下严肃:“这帮人胆大包天,敢劫朝廷的军火卖给柔然民族!”
“那……”皇帝连续接着问:“查到来处了吗?”
“来处?”付白珉片刻的茫然,说:“难道不是从官道上劫的朝廷军火吗?”
皇帝立马肯定:“对,是我犯糊涂了,就是。不过,你们从哪里查到的?”
付白珉点头道:“他们从哪儿劫的,是从那匪帮头子那里问出来的。他说途经边疆塞口那片儿区,看到有朝廷军火运输,人数还不多,就忍不住劫了一次。但仅有这一次。”
皇帝的心仿佛终于渐渐落下:“那批军火是我派遣送去边疆大营的,居然被这帮人给劫了。”
付白珉说:“是。因为那地方与我的辖区有些近,所以才会心悬一线。”他拱手道:“此次事情查明,马匪借我家商路运输军火,实在是我付家的失职,在这里请您责罚。”
皇帝的眼睛慢慢转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这件事……怎么早没人跟我说?”
“昨日刚处理,得知此事。我父原准备次日上朝与您禀报。可今日我既然见到了皇爷爷,就要亲口对您说。”付白珉一脸正直,与爱戴的神情交叠。
皇帝神情渐稳,脸上那一抹旁人根本看不出的杀气渐渐消散:“付家此次失职,实属不当,我上朝自会处理。珉儿你不是朝中人,就不必操心这件事了。”
付白珉点点头,居然一句话没有多问,就决定退下了。
皇上看着那孩子一身白衣,目光不染尘埃的模样,忍不住再一次的想,如果这是我的孩子、孙子,该有多好啊。
可惜,不是终归是不是,该杀的,还是不能融情。
慕止息在旁边看着心中叫好。发现了皇家在害他们,什么才是最难办的?若是直接去了那批军火,皇帝无疑会发现他们已经知道此事,那等同于是直接揭开了屏障,展露了赤裸裸的杀意。那付家根本就没机会逃跑了。
若是不打算跑,又不能假装不知道。因为那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皇家什么时候想要找个理由去栽赃陷害他们,那付家根本是引火自焚。
最好的办法是,借马匪的事揭露此事,让皇帝既吃了个哑巴亏,还不能拿他们如何。虽说付家也有失职之罪,但是毕竟马匪是人家发现的,整治还是人家提出来的。失职就算再治罪,也不会多重。何况皇家现在还不打算跟付家撕破脸,不然就不会暗地里做这些手脚了。
失职,总比某天突然扣个通敌外国的帽子上来要强。
就在付白珉准备出门的时候,皇帝突然叫住了他:“珉儿啊。”
“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有哪家心仪的姑娘吗?”
付白珉对这个话题的转变感到有些不满,但他没提,淡淡地说:“尚且没有。”
不过他心中想的可是:除了聂家的聂芷璇小姐,别人谁都行!
皇帝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语气,这在某一时看来也是他真性情的表现。他立马说:“尚书家的聂芷璇,那孩子前日里我听贤妃提过了,是个好孩子,琴棋书画俱佳,在京中也颇有名声。不知你可愿……”
付白珉当时就有眼前一黑的打算。
他稍一过脑子就明白,这是皇帝为了暂时稳住他们家,给的小小赏赐,以示关心之类。可是付白珉却觉得这无疑是给他塞了一个炸药包。
您可真是不知道聂家那小姐是什么品行啊!
付白珉坚决拒绝:“聂家小姐我不甚了解,品行俱佳固然好,可我最喜欢天真无邪的。”
这话无意中让周围站着的公主红了脸。
皇帝目光一扫,就注意到公主的面色。但是从皇帝的角度而言,还没打算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付家这个迟早要灭门的家族,可明显这一对儿郎有情妾有意的打算,于是他很快的止住了这个话题:“既然珉儿不喜欢,那皇爷爷我也不便强求,好了好了,你们孩子们私下去玩儿吧。”
皇帝冲他们摆摆手的功夫,付白珉与公主就一同离开了帐子。
慕止息在外看热闹看的开心,冷不防付白珉出来了,就将她一手提起来,搂在怀里,和公主告别。
“等等,付哥哥,你要去哪儿呀?”公主还紧紧追着问。
“不久就要进骑射场了,公主也尽快换衣准备射箭吧。”付白珉微笑地回头嘱咐了一句,然后在公主飘飘然的眼神注视下抱着小狐狸走了。
慕止息没机会见射靶场那边女孩们的表现,就跟男孩子们进了围猎区。
这次进场之前红红绿绿的各种世家子弟们齐亮相,慕止息的视线挨个扫,终于确保没看到比付白珉还帅的,她就安心了。
谁知道到了后面眼睛居然被付白珉给蒙上了,美其名曰:“防止你跟别人跑了。”
进了围猎区,付白珉就把她的眼睛松开了,说:“虽说这附近也没什么大的猎物,但是你也只能在我肩膀上呆着,听见没有?对于他们来说你也是小猎物了,免得被某个不长眼的人给射了去。”
虽然知道付白珉说的都是实话,可慕止息还是生出了一种“这人真霸道”的错觉。其实付白珉本人是不霸道的,反倒还很随和,就是对某些事物意外的执着而已。
他也只是在担心她。毕竟在他看来,慕止息有的时候的确是太不知轻重了。
一人一狐在围猎场行了许久,因为付白珉在某些地方很随和,某些地方却意外执着的特点,他在围猎的时候就不喜欢与别人扎堆,而唯一能被允许跟他走一块儿的蓝涣正是围猎高手,准备大展身手猎到最多的猎物,跟付白珉走走看看的性情不符,两人就分开了,一个准备为妹子而战,一个还是漫无目的的随便闲晃。
有的时候慕止息觉得付白珉这人也挺奇怪的,他看似处处站人先,又有些时候觉得他并不争强好胜。
这不是那种故作清高,偶尔彰显个性的那种感觉,而是从他的眼睛里你能看出,他对胜负、别人的荣辱,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
那他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呢?
慕止息想通了。也是,自己家还风雨飘摇呢,谁还有心情去在意什么普通围猎的胜负。
付白珉估计只是把这一切当成游戏吧,游戏的胜负,谁又会过分在意呢?
其实这样看来,慕止息有时候觉得,现在的他,或许也有某种内里出尘的感觉在,不过过后的付白珉,再看现在的他,不承认而已。
两人晃荡着,“嗖”一阵风声,慕止息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付白珉就一手伸到耳边,“刷”的一下抓住了那根射过来的羽箭。
慕止息看着那离她还有不到一寸的箭头,心中油然而生出了一种愤怒。
付白珉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灰褐色衣衫的少年恶劣地笑着,从旁边的林子里转出来。
“呦,不好意思啊,这是付公子的小狐狸?我还以为是什么野狐呢,原来这就是京城中传说你一直带在身上的小狐狸。”那位褐衣少年不但没有道歉,反而重新给自己的弓上了箭。
哪有射箭射到别人肩膀上来的!混蛋!
慕止息觉得要不是付白珉在身边,她一定就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付公子,我们来比试一下吧。让你这小红狐跑,看我能不能射中它。”那混蛋还在侃侃而谈着无理要求。
慕止息心说这谁呀,冷静下来后一想也不对,这京城里敢惹付白珉的人也不多了,这人是……?
“六皇子说笑了。”付白珉语气客气,面容却不那么给面子,早已摆出了冰冷的眼神:“这是我的小狐,哪有平白让人射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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