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弥蓝便拉着逝初离开了,落香闲来无事,便打算去望海楼看书,墨瑾嘴里抱怨着,却也跟着去了。
“瞧你这幅样子,看书也看不好。”落香捡了本有趣的书,坐到一旁,看着一脸老大不情愿的墨瑾说。
“那便不要看了。”墨瑾嘟囔着,本来打算到这里来好好跟她出去转转,哪怕是好好说说话也行,唉,还是这么无趣。
“你什么时候走?”落香不理会墨瑾的抱怨,兀自说道。
“你!你这人,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来见见你,你竟想着我走?!”墨瑾委屈的说。
“我几时说让你走了?不过是见你坐不住,顺口一问罢了。”落香扶额,有些疲惫。
“呵,我本就不该来的,不是么!”墨瑾冷笑,可仍舍不得离开一步,心想:只要你留我,只要你留我,我便什么也不管!
落香不语,看着手中的书,也没了看下去的**。
“好好好!香香,你是好样的!”墨瑾怒极,连道三个好,望着仍不发一语的人,说道:“都是在下的不是,搅了虚弥派大小姐的好事,还请夏宛小姐莫要生气!”说完,也不看落香发白的脸色,转身离开。
风轻轻吹来,连墨瑾的离开都仿佛不舍一般。落香看着几乎长到窗内的海棠,伸手摘下一枝,轻嗅淡淡的花香,喃喃自语的道:
“春教风景驻仙霞,水面鱼身总带花。”
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的了,总是想逃开那些带着关心的目光,明明是不忍他们受伤,却总是自己伤他们最多。
眼看着墨瑾远远消失于虚弥尽头,却迈不开脚步追过去,罢了,还是让他走吧......
落香在望海楼坐到傍晚时分便被夏宛容派来的小四叫了过去一起吃饭,说是为墨瑾接风。不理会小四探究的眼神,落香款款朝正堂走去。
正堂内已经摆好饭菜,除了上首端坐的夏宛容外,蓝倾丘也在一旁等着。落香瞟了眼蓝倾丘,有些不解,若夏宛容在这里摆的这一桌是为了打探墨瑾的身份,那蓝倾丘又是为何呢?
落香朝夏宛容和蓝倾丘行过礼后,静静在蓝倾丘对面坐下,夏宛容向外张望着,半晌不见墨瑾出现,才开口问道:“这,落香啊,墨瑾公子呢?怎么不过来一起吃饭?”
“回父亲,墨瑾今日未时便已经离开了。”落香幽幽的说道。
“什么?怎么,怎么就走了?”夏宛容有些不解的说。
“许是有事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吃饭吧。”夏宛容道。
落香点点头,静静的吃起了饭。席间,夏宛容与蓝倾丘不时谈论着什么,落香偶尔听见几句,说的好像是下山的事,落香继续面不改色的吃饭,心里却慢慢思考了起来。
许是最近有些劳神了,落香近日胃口总是不怎么好,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蓝倾丘见她不吃了,问道:“可是这菜油腻了?”
落香摇摇头,说道:“还好,我只是吃饱了。”
蓝倾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夏宛容放下筷子,对落香说道:“是这样的,落香,我跟你师叔商讨了一下,决定让你们师兄弟几人下山历练。”
落香轻皱眉头,说道:“往常下山历练都是在孟秋季节,今年为何提前了呢?”
夏宛容说:“今年仲秋时候是蜀山栖侠阁大长老寿辰,我跟他还算有些交情,我跟你师叔打算到时带你们一同前往,若还按着往常时间下山的话,你们定是赶不回来了。”
落香点点头:“那,今年我们几人去?”
“你跟若隐是要去的,另外,还有逝初。”
“不带弥蓝去吗?”落香问道。
“弥蓝啊,这丫头风风火火的不安分,我怕她到时候会给你们添麻烦。”
“弥蓝确实有些莽撞了。不过,这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锻炼他们的。况且,弥蓝也久未回家了,何不带她一起?”蓝倾丘淡淡开口。
落香惊讶于蓝倾丘竟然会替弥蓝求情,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的在一旁坐着。
夏宛容看了眼蓝倾丘,沉吟半天,说道:“师弟所言,也不无道理。”
“师兄若是不放心他们,今年便由我带他们去吧。”蓝倾丘淡淡扔下一句话,震惊的不只是落香。
落香暗道,就知道到师叔不会平白给人讲清,果然有所谋。
夏宛容惊讶的看着他,蓝倾丘淡淡一笑,说:“不必这么惊讶,我只是想跟他们一起下山看看。”
夏宛容似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说道:“哦,往常你可没有带过弟子下山。”
蓝倾丘一笑,“师兄是在担心什么?我只不过是想看着点他们,你在家里也放心啊。”
夏宛容但笑不语,心道:我在担心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却说道:“师弟真是为为兄思虑,也罢,就由你带他们去吧。落香,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师兄他们都知道了吗?”
“恩,除了弥蓝还不知道外,你师兄和逝初都知道了。”
“那我回去告诉弥蓝一声。”
“好,你先回去吧。”
“是,女儿先回去了。”落香说道。
“师兄,那么,我也先回去了。”蓝倾丘在落香走后也离开了。
今晚的月亮灰蒙蒙的,还未彻底升上来,两旁燃着烛火,是以也不甚黑。落香在正堂的廊房转角处,静静的站着,等着蓝倾丘,犹疑着,怎么开口问他今日的事。蓝倾丘仿佛知道落香在等他,慢慢走到落香身边,听着夜里小虫似喜似悲的鸣叫,并不说话。
落香低叹一声,道:“师叔,落香觉得,今夜并不适合赏月。”
蓝倾丘不可置否,说道:“是啊,不适合赏月。那么,你又为何在这里呢?”
“落香在等您。”
蓝倾丘不动声色:“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落香想着要怎么开口,蓝倾丘说道:“边走边说吧。”
落香只得跟在蓝倾丘身后,想了半天,终于慢慢开口:“师叔,为何要跟我们一起下山?不要说是为了保护我们什么的,父亲都不信,你以为我会信吗?”
蓝倾丘停下脚步,慢悠悠开口:“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落香噎住,喃喃道:“我,我不知道啊,一直都没有明白过你。”
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为任何事情烦恼,不被任何人左右,我只能远远的仰望着,不敢亦触及不到。
又是这样,蓝倾丘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丫头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他身上,难道自己为她做的,她一点都感受不到吗?!可,却偏偏不能点破。世事皆有定数,这是那位尊者说的,一切,全凭着自己的心去感受。
蓝倾丘转过身,看着面前因为不确定、因为不明白而把头低到胸口的小丫头,强忍下把她拥入怀中的**,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吓到她,现在时机还没到,还没到。
“弥蓝一直很想下山去看一看,而且,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双亲了。今日,你父亲告诉她,这次下山不带她去,她便哭着去求我了。”
“所以,您替她求情?愿意下山后照顾她?”落香问道,然而,回答她的,是他的沉默。
“落香,你不要忘了,弥蓝是唐国的公主。”半晌,蓝倾丘回答道。
“是啊,弥蓝可是唐国的公主呢。”落香叹口气。
蓝倾丘看她老气横秋的样子,笑了笑,摸了摸她乌黑柔软的长发:“不要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落香点点头,说道:“好,等我告诉弥蓝一声,算了,她怕是早知道了。”有师叔求情,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回去让鸳鸯帮你煮点夜宵,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知道了。”落香淡淡应下,不再看蓝倾丘,漠然的朝留香阁走去。
蓝倾丘有点摸不着头脑,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
落香回到留香阁,泡在热水中时,才想起来告诉鸳鸯明日一早要下山的事,鸳鸯吃惊半天,才说道:“怎么提前了?”
“恩,父亲有些事情,需要我们早些回来,便让我们提前下山了。”落香泡的舒服,懒懒的回答。
“小姐不早些说,鸳鸯好去准备东西啊。”鸳鸯吃惊过后便开始急急忙忙的替落香收拾衣物。
“没事,你慢慢收拾。哦对了,这次你不用跟着去。”
“什么?”鸳鸯这下都不是吃惊了,两行眼泪慢慢留下来,才说道:“小姐,您是怪鸳鸯了吗?”
落香想了半天才想起鸳鸯说的是那天墨瑾的事,一想到墨瑾,又头痛起来,说道:“不是,你别乱想。”说完一怔,这不是师叔方才安慰自己的话吗,怎么又反过来安慰起鸳鸯了。
鸳鸯却是停不下眼泪了,认为落香因那天的事才不带自己出门的,边哭边收拾衣物。
落香被她苦的心烦,说道:“不是因为墨瑾才不带你去的。我们几人是下山历练,不是游玩,是以路途上肯定少不了刀剑相向的时候,你自己本来法力微弱,我们带着你也不好照顾。墨瑾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鸳鸯听她这么说,才堪堪止住了泪水,问道:“那,那公子知道小姐要出门的事吗?”
“他并不知晓。今日下午他便走了。”落香边撩起水边说。
“什么?公子说要住上几日的呀。”
住上几日吗?落香一顿,说:“被我气走了。”
“小姐,小姐你别怪鸳鸯多嘴,小姐你知道这次公子能过来看你有多高兴吗,你知道他能出来一趟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吗?小姐总是这样不冷不淡的对公子,而公子却从未怨过小姐,小姐就以为公子不会难过不会累吗?”鸳鸯看着落香,第一次这样不恭,若是公子知道了,怕是又要少不得一顿罚。
落香呆了呆,是在不敢相信这话是鸳鸯说出来的,不过,“冒着危险?难道师傅对他还是那般严厉吗?”
“公子他......”
鸳鸯的欲言又止让落香眉头皱起,看着她,说道:“他怎么了?”
鸳鸯摇摇头,说:“没,没怎么,是鸳鸯乱讲的,小姐莫放在心上。”说完继续收拾衣物。
落香心里涌出一股不安,却又搞不清为何,只好作罢。看鸳鸯收拾好衣物,吩咐她早些休息,便披了件单衣从水里出来,静坐在窗前看月亮渐渐升起,想着明日的事情。
鸳鸯拿了件厚衣裳披在落香身上,说道:“现下风还是冷的,小姐切莫在窗前久坐了。”
落香点点头,鸳鸯才推门出去了。
终是抵不住困意,落香关上窗子,上床去休息了。
月上梢头,被乌云遮蔽又露出的月亮,渐渐升高了,却只有几颗星子在一边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