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缓缓回过头来,映在月色下的那张熟悉的脸,正是南翼,饶是如此,璎珞还是被吓了下,半张蝴蝶斑驳花纹羽翼的脸,在清越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清晰。
羽翼长出的地方乃是南翼脸上的伤疤所在。
看见璎珞惊恐的眼神,南翼轻笑了声,嘴角将羽翼扯了起来,好似蝴蝶在翩翩起舞。
“南翼哥哥,你不去看看姐姐吗?姐姐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璎珞看见他眼眸中的点点悲凉,小声问道。
“这样也好,就不必为了我一个已死之人暗自神伤了。”
“那我去告诉姐姐,你还没死。”璎珞不明白,明明两人近在咫尺,确是不愿相见,这是何故。
“你给我站住,你瞧瞧我这幅模样,我怎么去见她,难道以前的美貌公子,如今成了这幅样子,我,我怎么能见她。”南翼说着,语气中皆是无奈,他乃是最看重相貌的,如今确是成了这幅模样,实在是嘲讽。
璎珞背着他,停住了脚步。
“南翼哥哥,我可以不告诉姐姐,但你要知道,姐姐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着你,也不可能一直为你悲伤,况且,一个女子最需要的是安慰,你们之间,连承诺都没有,你怎么忍心,让她就这么等下去。”璎珞声音中透着自己的怒意,转身离开了此处。
南翼怅然若失,站在山峰之上,冲着满天的月色,大喊一声,回音激荡在整座山上。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有些熟悉?”沈嘉正在和白啼谈论如今的局势,正好耳边传来南翼的嘶吼声,在风声夹杂下,让人听不真切。
“最近后山之中有狼出没,大概是它们吧,都是些没有驯化的小狼,怕伤了村民便留在了山上。”白啼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温柔,饶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沈嘉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头来:“师兄,我在易洲昏倒之时,好像是有个身影救了我,我已然记不真切了,那人可是你,不然这天山除了我们几人,还有谁能轻易进来?”
听到沈嘉这么问,白啼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他目光一凛,眼尾微微翘起:“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师妹何须放在心上,雪山尘事太过纷杂,师兄还是希望你在这琉璃阙多休养几日再回去,雪山的事情,自有旁人打理,你且不必挂心了,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让师兄劳累了,明日我便回雪山了,这里的清净日子已经不在是属于我的了。”沈嘉目光落在院子上那一大片彼岸花枝抽出的嫩芽之上,眼底带着淡淡的悲凉。
她不信南翼已经死了,可是她确是找不到他。
白啼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确是手指紧紧攥起,眼底皆是寒凉,却转瞬消失不见。
“师妹莫要说这等伤悲秋的话,天山一日是你的家,就永远都是,再说,师兄还在这里守着,等着你回来呢。”
白啼淡淡一笑,趁着月下余光,如同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
“师兄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小孩子,对了,之前听说无崖子就在天山锻造焚寂剑,如今可是练成了?”沈嘉笑了笑,紧接着便是凝重目光。
想到这里,白啼莫名想起无崖子和南翼的亲近,自己只觉得两人因缘际会,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可疑。
“师兄,你在想什么?”沈嘉见他久久不曾回答自己,转过身来,细细瞧了瞧。
“哦,我今日去了,还是差些火候,想必过几日便能好了,到时定会给你亲自送去,姑娘家的,心里就不要装那么多事情,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便送你回去。”
白啼温和的目光落在沈嘉长长的银蓝发丝之上,他缓缓抬手,想抚摸一把,终究是没能落下手去。
沈嘉此时正侧着身子,哪里能看得到他这些不易察觉的举动,只得转过身子来,轻声一笑,“那便谢谢师兄了。”
暗夜之中,一双手紧紧攥起,就连指甲在手臂上生生掐出一道道发红的印记来都不曾察觉。
沈嘉身穿白色里衣坐在曾经南翼住过的落霞殿内,眼眸扫过四周,皆是他曾经的印记。
睡过的床榻,被磨得光滑的桌案,以及满柜子里的红色衣衫,样式不一,确是大同小异的暗红色,上面雕刻着的彼岸花纹格外清晰。
她犹记得,红色乃是南翼最喜爱的颜色,自己有次还曾问过他,为何只爱红衣,那人却笑了笑,还未开口就被师父唤了去。
这个问题便不了了之,可若是依着他的性子,估计又得说,大概是风流倜傥,着了红衣才能让你看到我爱你的模样,让你看到我满心欣喜的模样。
那人惯是这样的,一如他的红衣一般张扬,可是那么个张扬的人,若是还活着,该是冲破一切来见自己的,怎的,他还没有来。
他可知,自己一直都在等着他呢。
沈嘉想着想着,靠在桌案之上,便沉沉睡了去。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滴答滴答,在屋檐上欢快的跳跃着,春雨贵如油,这一场春雨来的正是时候。
院子里,抽出新芽的花草和绿树,正在舒展着自己,迎接雨水的洗礼。
初春的凉意悄然蔓延,月儿抖着身子藏在层层的云朵之后,只余下一些朦胧的睡意。
沈嘉睡得正沉,梦中悄然又出现了自己第一次在琉璃阙醉酒时的场景,那时的自己还是孩子心性,捏着南翼的脸,一脸花痴,就知道喊酒仙,后来就是自己在凡间看花灯之时,那时的承诺,自己如今竟还记得。
再后来,便是自己奄奄一息时,南翼语无伦次,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自己都不只,那人竟然如此默默注视着自己。
睡梦中的沈嘉唇角弯起,俨然是心中欢喜。
外面雨声渐渐变大,雷声响了起来,沈嘉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时不知是谁走了进来,将一件湛蓝色外衣披在了正在熟睡的沈嘉身上。
“臭屁鸟。”沈嘉口中喃喃,盖衣服的那人的手却抖了抖。
沈嘉只是哼咛了两句,眉心蹙起,眼眸依旧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