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蹑手蹑脚地掀起薄被穿衣下床,朝着软塌上的黑影走去。
被黑衣包裹着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好像是因为被雨淋湿了没换衣服的缘故,冷峻精致的容颜看起来有些苍白,就算是熟睡,眉宇间仍旧有掩饰不住的戾气。
沈嘉从床榻上抱起那床薄被,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刚一触碰到,就被一股大力扯了上去,两人因为坠力摔倒在地面上,索性上面仍旧铺着冬日里的毛毯,摔下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
面前之人并没有醒来的征兆,反倒是眉心蹙的更紧了,脸色有些潮红,唇角发白,口中还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呓语声。
沈嘉俯下身子,贴近脸庞,细细听着。
“丫头,你疼不疼?”“别哭,有我在。”
两句话时不时地重复着,一下便击中了她的心房。
这臭鸟居然睡觉还在念着自己。
她伸手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心,入手确是灼热一片。
手指一颤缩了回来,她这下才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
被打烂的外衣下隐隐渗出些血迹染红了米色的羊毛毯,因痛楚紧锁的眉心还不时沁出点点汗珠。
原来,那剩下的所有仗责都是南翼一人帮自己承担的。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的沈嘉顿时大惊,在他心中,自己竟有这般重要。
手中淡金色的元力萦绕在眼前,把面前瑟瑟发抖的男子包裹其中,温润的气流在南翼身上流淌,他眉宇间的纠结渐渐淡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嘎吱”一声轻微的门响,莲涡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洗漱用的水盆,水杯还有毛巾等物。
沈嘉听见声响,手下动作未停,白色的里衣却已经浸湿一片。
“九姐姐,你醒了?”
莲涡走了过来,见床榻上并没有身影快步走了过来,却在地毯上见到了一脸凝重的沈嘉。
沈嘉轻呼一口气,收回手掌,正好看到莲涡手上拿着的东西。
“把东西放下,我给他擦拭擦拭,棍上还得用药的好,你去我房间取些药剂来。”目光落在南翼身上的伤口处,神色更加凝重。
“姐姐,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而且身子都湿了,南翼哥哥这边还是让虎头来吧,你都这么累了。”
莲涡把东西放在桌几上,眼眸中满是担忧。
“不妨事的,我自己本来就有自愈能力,而且受的伤也没有他重,这种精细的活,虎头更搞不好,还是我亲自来吧,你去拿药剂就好。”
莲涡唇瓣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开口,答应一声便轻声离开了。
这里本就是南翼以前在琉璃阙住着的落霞殿,本就是琉璃阙最为宽阔的一间屋子。
地毯一直延伸到床榻前,地上虽有地毯,仍旧寒凉,手指上红色微显,包裹着南翼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榻上。
转身从一旁的桌几上端起水盆放在床榻一侧,取出毛巾浸湿后拧得半干后帮他擦脸。
唇色白的吓人,可见木棍落在他身上时隐忍的痛楚,沈嘉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身上的衣衫以为血迹早就粘在了一起,沈嘉从柜子中取出剪刀,从缝隙中伸进去,轻轻的剪开,因为治愈之力,伤口并未有那么吓人。
只是翻开的皮肉依旧暗红,沈嘉拿起毛巾,轻轻触碰着,试图沾干净血污。
南翼忍不住发出嘤咛之声,眉宇也紧紧蹙成一团。
沈嘉手掌中又生出淡金色气息,包裹着毛巾,轻轻擦拭,那紧起的眉宇才微微舒展开。
擦拭完,抹上莲涡拿来的药剂,沈嘉转身抱起薄被,轻轻盖在了南翼色身上,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微翘的唇瓣。
拿起洗漱用具,走了出去。
“姐姐,你都累了这么久也去休息下巴。昨日,你也受了伤呢。”莲涡守在门口,见沈嘉出来,伸手接过东西,不满地抱怨着。
沈嘉轻笑,看着面前喜怒无常的莲涡,伸手摸了摸她蓬松的发顶,收回手时,却在耳下发现了道细微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虎头欺负你了?”沈嘉面色微变,拨开垂下的头发,细细摩挲了下。
莲涡下意识的一抖,“才不是他呢,还不是昨日,因为双方打了起来,被一个不长眼的剑气伤到了而已,只是轻伤,过几日便养好了。姐姐,我学会煮粥了,你要不要尝尝?”
沈嘉本就与她心意想通,知道并没有瞒着自己什么,点了点头,“好,那我尝尝,起身这么久,倒真有些饿了呢。”
两人相携着走到用膳的启晨殿,远远地便看到一个浑身散发着糊味,一连黑灰的人端着三碗粥走了过来。
“奈姐姐。”见到沈嘉还咧开了唇瓣,露出白净的贝齿。
“虎头?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待看到一连笑意的莲涡,沈嘉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叱咤森林的王者居然被你变成了一个灶夫,还说什么是你煮的,我看是在蒙我吧。”
“哪里,他只是负责烧火而已,谁让昨天他不在,说是什么被派去查探消息,分明是那个白啼小气,昨日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到最后还不是南翼哥哥出的手,亏得他长得那么好看,白瞎了一副好容貌。”
莲涡小小的唇瓣撅起,又恢复成了那个一脸稚气的白嫩娃娃模样。
“白啼师兄他,终究是对院长有愧的,院长临终之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天禧师姐,昨日那等局面,无非是我受了刑罚,她也没法说什么,不该怨他的。”
沈嘉坐在椅子上,接过虎头递过来的白粥,放在莲涡面前。
“那哪里是什么刑罚,分明是故意刁难,五百仗责,还要去了元力之躯来承受,若不是南翼哥哥,估计今日我都要看不到姐姐了。”
莲涡说着,眼中泪花泛滥,看到虎头递过来的白粥时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还有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就不知道他是个表面君子吗?”
虎头只是傻傻的笑,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回了一句:“白啼哥哥,他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还为他这种人说话,你走,离开琉璃阙,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说着,虎头立刻起身便要离开,他哪里懂少女的小小心思。
“好了,别闹了,虎头坐下,大家先吃饭就是,尝尝这份白粥煮的火候如何。”
一饭过后,还未放下碗筷,山下便传来震耳的钟声,这声音,分明是贵院鼎钟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