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梁红英心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启程。要是真去卧龙镇,那我岂不是正好能搭个顺风车?刚想到这儿,屋子里又有人说话了。
只听百花开问:“这趟押送,老板准备让谁去?”藤本呵呵笑道:“你的意思是?”百花开说:“我的意思是,这次我想亲自去。听说卧龙镇非常繁华,我也想去见识见识,看看这天下酿酒第一镇到底啥样。另外,大青山风景优美,我早就想去游玩了,不知道老板给不给我这个机会?”藤本又笑道:“你要想去,谁能拦得住?你一向这么任性,自己决定的事,别人哪能做主。行吧,你要是想去,我就安排两辆车,一辆拉货,一辆载着你。”百花开连忙说:“用不着,用不着,我就坐拉酒的车,给我找个伴就行。”
藤本一听,极力反对:“那可不行,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好多中国老百姓都跟咱们日本人作对。好几百里地呢,不多派点人保护,怎么能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你去,我起码得派几十个人,一路把你们护送到卧龙镇。”百花开听后,提出自己的看法:“老板,我们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挂着日本人的牌子押送这酒,得乔装一下,让别人看不出来咱们是干啥的,这样一路上不就安全了吗?”
藤本有些纳闷,问:“怎么伪装?”百花开想了想,说:“要伪装也不难,我们可以在车的尾部放几个麻袋,上面写着‘支持抗战’,这样就能安安全全到达目的地了。”藤本想了想,大笑道:“行行行,姑娘还是你主意多,这真是个好办法,既安全又省人力,说不定那些老百姓还会端着水、拿着鸡蛋来迎接你们呢。”两人同时笑起来。
梁红英暗暗骂他们卑鄙。有了搭他们车的想法后,她心里很激动。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她太想母亲和父亲了,最揪心的是父亲现在的情况。她归心似箭,希望能顺利搭上车回去。只是不知道这想法能不能实现,车上有没有他们几个容身的地方。要搞清楚这些,还得去勘探一番。站在房顶,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装酒。但她很快推测出,装酒的地方应该是他们藏身的那个仓库,因为那里堆积着大量罐装酒,别的地方可没见过这么多。不过现在还不能去查看,当务之急是把老黄救出来。
她很关切黄大叔现在的情况,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中毒?她打算等夜深人静之后再行动。可这晚上酒厂也不安静,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一方面站岗值班的人增加了,另一方面车来车往,装货运货的也不少。梁红英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中就来气。她清楚,光靠砸几个酒缸,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得想点更厉害的手段,绝了后患才行。
梁红英一边想着,一边又朝地窖方向望去。她发现那个地方没人值守,大概里面没关重要犯人,藤本也没把那地方当回事,只是在他的周围布置了很多哨兵。这让梁红英看到了机会,她想,别的计划先放放,快去看看能不能把黄大叔救出来。
她悄悄靠近挨着地窖的房檐,想找个合适的位置。这时,百花开边说边笑的从办公室出来,借着月光,梁红英看到四五个保安跟在她身后,朝着仓库方向走去。梁红英推断,应该和她预料的一样,车可能在仓库装酒,而且晚上都不停,看起来挺着急。一想到他们马上要走,梁红英担心自己搭不上车,赶紧行动。她找准位置,双手抓住房檐,身子缓缓往下探,离地面还有两米的时候,纵身跳下。
这个地方很清静,转过房角就能看到地窖入口。梁红英仔细观察了一番,没人。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怕这是别人设的圈套,故意把这里弄得安静,等人下去就被抓个正着。黄大叔为了掩护自己逃脱,拼了这条命,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血。所以梁红英非常谨慎,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后,才开始往下走。
她心存侥幸,从百花开和老板的对话能听出来,她打狗跳墙的事没被别人发现,或许头上这块头巾仍能派上用场。万一里面有人,就说是百花开派她来查看的,也许能糊弄过去。有了这个打算,梁红英更有底气了,她不再蹑手蹑脚,而是故意弄出声响,大步流星地走下去。
一进地窖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空间挺大,有大厅还有单间,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用的。不过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也没人打扫。这么多房间,黄大叔被关在哪一间呢?要是喊一嗓子,又怕被人发现,还是耐着性子一间间找找吧。
墙壁上挂着吊灯,光线还算充足。梁红英开始细心搜寻每一间屋子。可看了一圈,都没发现黄大叔的身影,这让她有点着急。怎么回事呢?黄大叔到底被关在哪儿了?看完所有房间都没有,这让梁红英很纳闷,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们没把黄大叔关在这里?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说话:“走,看看那老头还活着没?”接着,传来一串脚步声,由上而下。梁红英判断,应该是两个保安。从他们的话里可知,大叔就在下面关着,可为什么没找到呢?她不敢大意,赶紧躲起来。她觉得这是好事,跟着他们就能知道黄大叔的位置了。
等两个人下来后,梁红英看清楚了,他们穿着保安服,说明自己判断没错,就看他们往哪儿去。只见这两个人进来后,直接奔向第一个屋子。这个屋子梁红英已经看过,里面没人,他们进去干什么?两人进去后,梁红英也跑过去看情况,想知道大叔是不是被关在这里,还是他们进去拿别的东西。
她靠近门板,听到一个人说:“推开,我进去看看。”梁红英心想,推开什么呀?门已经关上了,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情急之下,她直接推门而入。这一进去,正好和两人面对面。眼前的一幕让梁红英惊呆了,本来空荡荡的房子,墙壁上居然被推开一道门。
两人看到梁红英进来,都非常诧异,一个人大声质问:“你你是干什么的?”这个问话反而让梁红英心里踏实了,他们没见过自己,就说明没怀疑自己,头上还有这块方巾呢。梁红英用手指了指头上的方巾,对二人说:“看到了没有?”两个小子对视一眼,一个人开口问道:“你是菊子小姐的人?”梁红英点点头:“你们知道就行。”另一个人又问:“那你……”梁红英借机说道:“我是奉了菊子小姐的命令,来这里查看你们关押的犯人。小姐不放心,怕你们疏忽大意,让我来督促一下。”
两人听了,戒备心放下了,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我们绝对不敢大意。你告诉小姐,人还在里边关着,虽然没人在这里值守,但是这个地方,就算有人来也找不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很安全。”梁红英心想,可不是嘛,要不是借助他们,自己怎么能想到白白的一面墙上还有个门呢。看起来,修建这地窖的人可真绝,弄了这么个隐秘的地方,到底要干啥?
她摆了摆手,让两个人让开,走进暗室看了一眼。里面有灯光,光线还算充足,有个人被绑着,缩在角落里,正是黄大叔。梁红英迫不及待地想去救他,可这两个保安不走,怎么救人呢?大叔在那里不抬头也不说话,让梁红英很揪心。她不再犹豫,直接走进去,轻轻在大叔肩上推了一下。
这一推可不得了,大叔“扑通”一下倒在一边,梁红英“哎哟”了一声。那两个保安也吃了一惊,跟着跑进来看情况。梁红英一摸大叔的心跳,没了;摸脉搏,也没了;再探气息,同样没有,人已经死了。
梁红英心如刀绞,悲痛万分,真想趴在大叔身上痛哭一场。刚才大叔那些悲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为什么说得那么激昂?是因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大叔还是没挺过去,梁红英观察他的面色,嘴唇发紫,口角流血,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看来大叔被灌了不少药汤。
梁红英难过到了极点,心想,马上就有机会借那辆车回卧龙镇了,可大叔却永远没机会了。他把一腔热血洒在了日本人的酒场,也见证了一个中国人的铁骨铮铮。梁红英无奈,人已经走了,再悲伤又有什么用呢?她痛恨自己刚才没果断下手,把藤本解决了,一了百了。
看着大叔的尸体,梁红英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澜。她在这里发呆,两个保安也不敢说话。好久,一个人才问:“姑娘,这人已经死了,这可跟我们没关系,是他喝的药汤太多了,是老板让他喝的。虽然老板说让他在这里挺三天,能挺过来再和他商量用不用他,可喝了那药水是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看起来这药水喝多了,真能要人命。”两个人一边看着,一边嘟囔,好像对藤本的做法也有点质疑。
沉默了许久,梁红英问二人:“他的尸体怎么办?”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按照惯例,死了人都是埋在后边的树林里,以前我们都是这么做,老黄死了,也不能例外呀。”梁红英叹了口气,心想,人都死了,还管什么尸骨,他们爱埋哪儿就埋哪儿吧。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两个保安,嘱咐道:“你们两个人就赶紧把他埋了吧,小姐对这个老黄也挺欣赏,希望你们把他妥善安葬。”她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大洋,塞给其中一个保安,难掩伤心地说:“你们就帮帮忙吧,本来橘子小姐是让我过来关照一下,可想不到出了这样的意外。既然橘子小姐赏识他,你们也别辜负了小姐的心意。”那个保安不敢接钱,在梁红英的示意下,才战战兢兢地接在手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这这,小姐,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情。既然菊子小姐对这个人有所赏识,我们就好好把他安葬,让小姐放心吧。”
吩咐完之后,梁红英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这个地窖。老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现在没有牵挂了。接下来,她该谋划怎样借助那辆车,把小丁和小三一起带到卧龙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