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变革（14）
手冢宗彦的婚礼看似在平静中结束了。但是京城的暗潮却在这一刻激起了一阵不易察觉的水花。
手冢国晴从一大早就在花棚摆弄他的花草。最近他新得到了不少奇异的植物，正在那研究这些植物的习性。
桥本走了过来，恭敬的俯身轻声说道:“殿下，松原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
桥本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手冢国晴扔下手里的剪刀，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起身瞟了一眼暖房最里面一处上了锁的门，然后走到看不到那扇门的一处桌子边，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桥本带着松原走了进来。
松原也算是当朝的老臣了。他曾经为手冢国晴巩固帝位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还在七年前的京城动乱中和不二明彦一起，剿灭了大部分的反叛军。如今已经退居二线，在检证处做主官。
他在距离手冢国晴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屈身行礼。
手冢国庆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最近，三殿下一直在盯着码头。好像是在调查什么。”松原开门见山的说道。
“他能调查什么？”手冢国晴既不感到惊讶也不觉得奇怪。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这个小子和他爷爷一样，很难让人琢磨透。”
“恕臣直言。”松原说道:“我总觉得三殿下在调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几天我也跟着调查了一下，码头那边确实有些不对劲。而且，西边的难民区最近也多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
“你在怀疑，春风吹又生吗？”
“这不得不让人防备。”松原犹豫了一下，说道:“当年我们没有赶尽杀绝，您就说早晚会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所以我觉得，或许现在已经距离那一天不远了。”
“那你觉得是南边还是北边。”
松原摇了摇头。“臣说不准。或许......”
“或许，是南是北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手冢国晴轻笑了一声，问道:“说说那具尸体现在调查的怎么样了？”
“身份已经查到了。那个人的本名叫川田龙一。是北渡人，原本出身于当地的一个武士家族，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去了濑户川的一家武行打工。主要的工作就是护商队。不过这个人不是什么老实人。在护送商队之外，他还接手一些暗杀的工作。后来被武行发现，就给他除名了。之后这个人就流浪在各个地方，干起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人是在不二周助进城的当天出现在城里的，但是似乎和不二周助没有什么关系。据我们的调查，在他死前跟他有接触的是一个叫三谷的人。但是我们调查了一圈，没有人认识这个姓三谷的人。而且根据见过三谷的一个酒馆老板的描述，这个人应该和当时在城门附近接触不二周助的是同一个人。”
“朗朗乾坤之下，一个人能在这里凭空消失。”
“不过，臣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说说看。”
“不二周助回来的当天就从那个院子进了山。不知道是不是偶然。追他的人是不二文彦的人，但是在祭点当天动手，臣认为不太符合不二文彦那个人的性格。而且只要不二周助死了，矛头自然就会指向他，他真的有必要把自己放在火坑中间烧吗？”
“有时候引火烧身未必是坏事。”手冢国晴看着松原说道:“只要你的计划做的完美，证据自然就会消失。”
松原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的说道:“臣没有明白陛下的意思。”
“很简单的道理。活人可以凭空消失，死人也可以。”
松原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陛下您认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在他的某种意识里，他的猜测有些离谱了。
手冢国晴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轻笑了一声。“没有你想象的复杂。只不过是处理尸体的人并没有那么难找而已。”
“是，是臣多想了。”松原说着，微微低下了头。
“好了，既然事情又到了瓶颈，你就安心调查这件事就好，把码头的事情放下吧，那里不归你管。让老三爱干嘛干嘛去。 ”
松原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是。”
“你主要就是寻找这个叫三谷的人，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不用管。”
“是，臣明白了。”松原微微垂下头行了礼便退下了。
暖棚里弥散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他有些不适应，直到走出去，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天上的烈日照的人心里发闷。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摊上了麻烦事。
桥本端着有一个盒子从旁边的侧屋走出来，他看到松原已经走出来，便停下脚步，问道：“松原大人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哎，烦心事太多了。”
“是吗？”桥本细长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你我都是为君分忧，如果我们不忧，那就只能陛下操心了。”
松原苦笑着点了点头。“桥本君说的对。我们不忧难道还让陛下忧吗？”
回去的路上，松原一直在想，他在暖花棚里没有将准备好的话说出来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当初，陛下让他接手这件抛尸案的时候他的心里就犯嘀咕。这种案子本来不应该他们检证处管理，本就是应该交给刑部司的案子，现在弄得刑部司的几个官员看他的眼神都莫名其妙。
官员们私下都有传言，陛下想利用检证处架空刑部司，设立一个属于自己的亲卫部门，似有要监督各级官员的意思。
但是这种说法一直都没有什么依据作为支持，然而这突然送上门的案子反而成了甩不掉的麻烦。虽然这种事情并不能当做什么根据被用来随意揣测，但是人心总是不安定的。更何况，在他看来，手冢国晴让他接手这件案子似乎还有其他的目的。
松原一直都认为，处在政治旋涡的中心，揣摩圣意是一件必须要学会而且也并不太好学的技能。而揣摩圣意并非只是揣摩准确了就可以的。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不能让人认为自己太聪明，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太蠢。不过聪明和愚蠢要保持几分，就只能因人因事而决定了。
他走出宫外的时候，已经热的满头大汗。城门口的房子里，几个士兵从里面走出来，随后跟出来一名军官。
宫崎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边走一边擦汗的松原，他笑着朝松原招了招手。“喂，松原大人。”
松原本想着过去讨一杯水喝，正想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冲他招手的是宫崎，便抬了抬胳膊，回应了一声。
“看您热的，要不要进来歇一会儿。”宫崎一边招呼着一边打开了门。
“哎呀，真是谢谢宫崎将军了。这天儿啊，真是太热了。”
宫崎搬了一把椅子给松原，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前几天还总是下雨，现在就热得要命，明明是雨季，可这雨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喽。”
“雨都下到了南边了。最近上来不少奏报，南边的雨大的离谱嘞。”宫崎把杯子里的茶喝干净又要了一杯。
宫崎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有意无意的说道：“真是挺羡慕松原大人的，我现在，可是忙死了。”
“忙死了？”松原笑了笑说道：“你们这差事啊，一年到头都一个样。”
“哎呦，现在可不一样了。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儿之后啊，三殿下可是大怒，一直要求我们加强巡逻，现在连西边的贫民区都不放过。一天的轮班已经比之前多太多了。对了，前几天我在贫民区看到了检证处的人，你们也去那里调查吗？”
“是啊。”松原敷衍的回答道。随即他感叹道：“看起来这是全城都在大搜查啊。”
“可不就是嘛。而且刑部司的案子还没有尾巴，现在这事儿闹得。对了，我记得检证处也接了一个案子过去，现在有眉目了吗？”
松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我今天还被叫过去问了一顿。”说完，他站起身，将茶杯递给宫崎。“我该走了，还有很多麻烦事儿要处理呢！”
松原快步走向城门口，仿佛想要躲开烈日的追赶一样，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