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变革（5）
手冢刻意避开了手冢国晴可能去祭拜的时间，选了下午的出门。结果走到半路上，天就开始阴了起来。
现在正值雨季，天气时晴时阴，几乎都不打招呼的就变脸。手冢抬头看了一眼乌云翻滚的铅灰色天空，还是决定继续往山上走，心里祈祷着雨最好在他下山之后再下起来。
手冢家的陵园修的很雅致，平常只有一队卫兵在这里驻守。陵园里空荡荡的，夏季的草木格外茂盛，潮湿的气息从土地里蒸腾出来的时候，宛如行走在热带雨林里。
手冢母亲的墓在陵园的最里面，一处幽静的角落里。墓碑周围有不少新添加的植物，树荫遮住了一半，有阳光的时候，太阳穿过那些茂盛的枝叶，从直射变成了散射，让照在墓碑上的灼热变得更加温和了些。
墓碑前有一捧小雏菊，应该是手冢国晴刚刚来过。手冢瞟了一眼墓碑旁边的大片空地，那多半是手冢国晴给自己留的位置。
手冢彩菜去世了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没有另立新后的打算。
手冢把自己的准备的花放在小雏菊的旁边，从胸口拿出手帕，轻轻的，一点一点的仔细的擦拭着墓碑。他的手指拂过石碑上凹陷下去的文字，母亲曾经的音容笑貌还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手冢在被送到爷爷那寄养之前总是会跟母亲待在一起，虽然日子并不长，他的你年纪还很小很小。但是那张笑脸如今回想起来还依旧清晰。
有时候手冢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记得那些过往，脑海里映照的音容笑貌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自己思念成疾的产物。但是那些清晰的过往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记忆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擦干净墓碑之后，手冢双手合十俯身鞠了一躬。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好一会儿，苦笑着说道：“母亲，当初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在这里得到答案，但每一次来他都会问出来，就好像时刻在提醒自己一样。
不知站了多久，手冢才在身后的一阵骚动声中回过神来。
一个负责打理陵园的侍者似乎是要来修剪周围的植物，那人的面孔比较陌生，见到手冢的时候愣在了原地。当他的视线扫过手冢身上的玉佩的时候，才像是恍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连忙俯身行礼。“殿下。”
手冢扫了他一眼。有些瘦弱的身材，加上不高的个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他的胸前抱着一个袋子和一个大剪刀，那个袋子看起来似乎能把他整个人都装进去。
手冢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人叫池田亮。前几天刚刚到这里来。这里以前的花匠是我的师傅。”
“哦。”手冢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手冢刚刚走下山的时候，大雨就不给任何征兆的下了起来。只是一瞬间，他的衣服就湿透了。他加快了脚步往回走，雨声很大，他隐约听到身后有什么人在喊自己，便回过头，看到不二正打着伞朝自己跑过来。
“不二，你怎么在这里？”
不二没有回答，将雨伞举过手冢的头顶，反问道：“殿下为什么没带伞？”
“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手冢老是的回答。
手冢的实诚在某种程度上与他整个人有一种严重的割裂感，他看起来一副聪明绝顶的样子，但是偶尔的实诚反而看起来很憨。
“现在已经是雨季了，天气千变万化的。”不二说，随后又嘴毒的补充了一句：“殿下不会连这种常识都没有吧。”
“我又不是傻瓜。”手冢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去郊外祭拜我父亲。”不二说的很随意，好像早已经释怀了一样。“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
不二微微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只好说了一句“是吗......”说完之后，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尴尬的沉默正在他们两个中间萌芽，便又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去，雨要越下越大了。”
手冢比不二高了一些，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撑伞的任务。雨噼里啪啦的在他们两个人的周围喧闹狂欢，眼前的视线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他们两个人加快了脚步，默默的走着。
城里的街道已经被大雨清空，长街窄巷里都空无一人，街边的铺子都关着门，防止路上的积水漫进屋子里。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好像都沉浸在各自对旧人的回忆里。一种奇妙的巧合在两个人的周围徘徊，但谁都没有开口点破这个巧合。
两人走到手冢的府邸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手冢看着不二因为自己而打湿的衣袖，说道:“进来待一会儿吧，等雨停了再回去。”
不二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厚的像是盖了一层棉被，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停了。这里距离他的店铺没有太远的距离，他本可以拒绝，但脑袋却偏偏跟他作对似的，点了点头。
从正门走进这座府邸这次是第一次。就像当初越过围墙来到山上的宅子一样，之前每一次来不二都是走后门。
“被别人看到没关系吗？”不二有些谨慎的问道。
“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手冢不以为意。“请朋友来做客，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在寻常人家或许是正常的。”不二笑说道:“我在这里很多人眼里可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叔叔千刀万剐。”
“嗯，我知道。”
“你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什么，我找了一个好靠山，等到我真的达到了目的，可免不了有人说你助纣为虐。”
手冢看出来不二那一脸笑容就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他说道:“要是结果如你所愿，也不是不可以。自古以来，君者的风评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殿下真是看得开。”不二笑说着跟着手冢一起走进了屋子。
手冢先去换了衣服，不二坐在茶室里等。回来的时候他还带了一件衣服。“你也去换了吧，衣袖都湿透了，很不舒服。”
“呃……”不二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已经湿的不成样子，里衬和外衣贴在了一起，然后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手腕上。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好吧，谢谢。”
趁着不二去换衣服的功夫，手冢把茶煮好了，他坐在茶桌前，转头看着门外宛如瀑布一般的大雨。
外面的潮气不断的吹进屋子里，但手冢完全没有关门的打算。
大雨滂沱的声音让他有一种沉浸的安全感。虽然雨声很吵，但是反而能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他思索着不二的话，回想着当初不二文彦去世时他听到的那些传闻。有一段时间他曾经还对这件事有了些许的兴趣。但是当听到不二文彦分儿子突然杳无音信的离开京城之后，他的重心就放在了寻找不二周助的身上。
这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直到不二和一个陌生人一起消失在城门口，又突然出现在他的宅子里为止。
就在手冢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门外的雨声被一阵脚步声扰乱了。
手冢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去，山崎的身影正好出现。
“殿下，大和先生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说着，他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就在手冢伸手接过信的时候，不二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山崎就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惊呼了一声。“啊！不二少爷。”
不二瞟见了手冢迅速扣在桌子上的那封信的信封上的几个字。他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是他依旧不动声色笑了笑，调侃道:“你叫的这么大声干嘛，山崎君。我又不是什么怪物。”
“啊，对不起，不二少爷。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是吗？仅仅是因为这样子吗？”
山崎愣了一下，他看向手冢，但对方只是沉着脸不表态。
山崎连忙解释道:“是的，真的是。”
“我姑且相信你好了。”不二微微一笑。“哦对了，这个时间段我的店铺不营业哦。”
山崎马上就反应过来不二的话外之音。他的脸一下子就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样。
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下一秒就听到手冢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就退下吧，出去逛一逛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