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棋局（3）
不二躺在床上的一瞬间并不是感觉到解脱，而是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他拖着机械的步子往回走的时候，这种疲惫的感觉还只停留在皮肉的表面，但是当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之后，这些折磨人的感觉就会从毛孔侵入，彻底占据身体的每一个神经。
他感觉用半死不活来形容自己也不为过。仅仅只是一个挥刀的练习，他就感觉自己是被那个混蛋打散了重组还没组装好。胳膊又疼又酸，腿也是一样。不过相比之下，最难受的还是手掌。
不二从小到大也没有过过什么苦日子，虽然在外漂泊了几年，但是靠脑子赚钱这种事还难不倒他。可是体力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事儿。
“这个混蛋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啊......”不二看着天花板长叹。
仅仅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双手的掌心已经白里透着红，指腹，掌心，几乎所有有骨骼凸起的地方都布满了水泡。磨破的和没有磨破的，带着炙热的痛在他的掌心里跳舞，现在哪怕他稍微动一下手指，都会换来钻心的疼痛。
不二感觉越是躺着就越难受，他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来，拖着下了床。他来到池塘边，慢慢蹲下身子，将双手浸在池水里。
冰凉的池水让神经的敏感性降低，灼热的痛觉变得不那么明显了。他轻轻晃动着双手，惊扰了沉睡的鱼，也打碎了池底的明月。
但是等到习惯了池水的温度，疼痛又死灰复燃，不二把手抽出来，等到水干了之后，又放了进去。如此反复，效果也越来越差。
风穿过树杈的间隙，扰乱了夜晚的寂静。不二听到一阵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回过头，正好看到手冢端着一个托盘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站起身，喊道：“国光殿下？”
手冢的脚步停在了距门口两步之远的石阶上。他循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不二正好从池塘边迈开步子，马上就明白了。
“池水只能缓解一时的疼痛，而且你这样子直接把手伸进去，伤口会烂掉的。”
“没办法。饮鸩止渴也是解渴。”
“古田大夫让我派下山去给那对姐弟看病了。对这些小伤的处理我也是会一点儿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帮你处理一下。”
不二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瓶瓶罐罐，点了点头。“好，谢谢殿下。”
“都说了，没必要加殿下两个字。”
手冢先检查了一下不二的伤口，然后涂抹药物，缠上绷带。药物渗进伤口，不二一边咬着牙一边嘶着嘴角，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手冢抬头看了他一眼。“长痛不如短痛。”
好一个长痛不如短痛。不二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我说，这怎么比我什么都不干还疼啊？”
“都说了长痛不如短痛，药草的作用，能疼个一阵子，但是好得快。”
“大概需要几天。”
“两三天吧。”手冢把绷带缠好，系了一个不紧不松的结。“明天我会回宫一趟，大概两天左右，如果这两天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待在这里养伤吧，我怕城里会出事。”
两三天之后伤会好，两三天他不在家。正好，回来之后又可以进行他的魔鬼训练。不二感觉自己被这个家伙算计了。
“你不会是什么魔鬼转世吧。”
手冢知道他的阴阳怪气指的是什么，毫不在意的说道：“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卖力气已经是最简单的事情了。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卖力气。你是一个初学者，虽然你的天赋很高，但是没有基础支撑的天赋也派不上用场。坦白的说，我虽然觉得你只学习防身的剑术有些可惜了，但是目前为止就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
手冢国光会在国主寿辰的当天出现在宫里这种事情似乎在他离开之后的第三年开始变成了一个传统。
太子手冢明旭和二殿下手冢宗彦都曾经好几次派人跟踪自己的弟弟，想要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能做到了无音讯。但是结果总是一无所获。
而今年手冢在寿宴之前就出现在城里确实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就在他们两个都琢磨着手冢国光为什么这么早就出现在城里，而且还在闹市区闲逛的时候，属下传来了他们关注的人已经进宫的消息。
“不二将军。”太子的声音在肃寂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不二文彦跪坐在一旁，听到太子喊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回应了一声。
“你那个可爱的大侄子，你还没有把他解决掉吗？”
不二文彦凛着身子，缩着肩膀，支支吾吾的回答道：“他回来的时候我就盯上他了，但是......跟丢了。”
“整个明宫城就那么大，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找到他？”
“很抱歉，我的人一直在找他。前几天还发现了他，但是在闹市区不好动手。总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手冢明旭自然知道不二文彦口中的别人指的是谁。他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做的干净点儿吗？他出现在闹市区，我就不信你的人会不跟着他。”
“我的人确实是跟着的，但是很奇怪，他的周围一直有人在保护，不瞒您说，这几天我跟上去的几个人每次都在他要离开闹市区的时候跟丢，总是有人出来搅局，而且每次都能精确的影响到我的人，所以，我现在怀疑，已经有人开始跟我做对了，有人要保他。”
“这是必然的。不二周助看似回来的静悄悄，但是除了不相关的人，好像谁都知道了。老二想要保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他活过成人礼，就可以马上取代你。你这么多年都没把他怎么样，只要躲得过成人礼，他就可以顺利继承你的位置。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早就回来。肯定不会是来给你祝寿的吧。”
不二文彦的瞳孔骤然一缩。
“搞不好是回来给你收尸的。他当年连一声招呼都不打，静悄悄的就离开了明宫城，一定是怀疑了什么。想一想你当年做过什么，等到你的大侄子拿到了权利，他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是。”不二文彦垂下头。“属下明白。”
“好了，你自己掂量着该怎么做。”手冢明旭站起身。“我去看看我那个好久不见的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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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一改常态并没有先去看自己的爷爷，反而在几多目光的窥视下，走进了国主的书房。
手冢明旭还担心错过了和手冢独处的机会，特别加快了脚步，结果还是在外面等了大半个钟头，才收到手冢刚刚离国主的书房的消息。
他慢慢悠悠的走在通往书房的唯一一条路上，假装偶遇，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冲手冢打招呼。
手冢早就看见他了，但是并没有马上回应，他假装是被生意吸引了才注意到他，然后后知后觉的，故意慢半拍才迎了上去。
“参见太子殿下。”手冢俯身行礼。
手冢明旭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咧着笑容说道：“你我是兄弟，无需行此大礼。我们一年才见这一回，为兄真的太想你了。怎么样，这一年来过的好吗？”
手冢很自然的将胳膊拿开。“谢谢殿下的关心。臣弟过的还不错。”
“真是遗憾啊。”手冢明旭叹息着摇了摇头。“要是知道你提前回来，我一定准备好酒席迎接你。现在搞得这么突然，为兄什么都没有准备。”
“殿下见外了。”手冢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们兄弟之间，以后有的是机会。臣弟还有事情要办，且先告退了。”
手冢又俯身行了礼，退了两步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手冢明旭愣在了原地，好像被谁喷了一闷棍一样。“他刚才说什么？”
“呃，三殿下说，他还有事情要办，先告退了。”
“我知道，上一句。”
“他说，‘我们兄弟之间，以后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机会？什么意思，他这次回来之后就不玩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