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积极化（7）
不二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迈开不二往手冢的方向走过去。“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手冢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
不二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嗯？殿下是怕我一个人在大晚上被人劫财吗？”
“也可能既劫财又劫色。”
手冢面无表情的说处于一些明显的玩笑话的时候，总是会让不二有一种重新认识他一次的感觉，这种奇妙的错觉就像是隔着一层纱去看一个人的面部细节，无论你怎么看，都没办法窥视出全貌。仿佛总是会觉得有什么细节被遗漏了，被遮挡了。
“殿下真会说笑，我既没有钱，也没有色。”不二说着重新迈开步子，他顿了一下才迈出第二步，似乎像是在示意手冢，自己接受他的护送。
手冢虽然没有带随从，但是随身都带着刀。既可攻也可守。他并不喜欢舞刀弄剑，但是在这个时代，随身带刀就像是出门需要穿鞋一样，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手冢扫了一眼不二，对他的安全意识还是有些无奈。
“你的剑道练习的怎么样了？”手冢问道。
“啊，还没摸到真的刀呢！”不二更加的嬉皮笑脸。
“前期，木刀只是用来打基础，之后就是需要拿真刀去练习，你需要适应刀刃向前的感觉，也要适应看到别人的刀刃对着自己的恐惧。”
“说的也是啊。”不二乐呵呵的一笑。“毕竟是用来保命的东西。”
两个人穿过热闹的街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一些有关于店铺的话题。主要都是不二在讲，手冢在听。然而，当他们离开街区，走进旷野小路的时候，反而都默不作声了。
晚风从两人的身后吹来，飞过旷野拉着秧苗跳起了舞。月亮很圆很亮，脚下的路被换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稻田里时而传出几声虫鸣和蛙鸣，就像是在给两人的脚步和声，反而放大了周围的寂静。
远处能看到农家零星的灯火。两人的沉默随着身后的路越拉越长。
手冢时不时用余光看着不二，心有所想。他跟不二真正认识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虽然不是朝夕都待在一起，但是至少相处了很长的时间。然而他越是想要去了解不二，就越是感觉难以看透他。
不二对所有人所保持的都是一副面孔，然而这副面孔之下所隐藏的是罗刹的面具还是神佛的慈悲，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或许是不愿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始终将一副温柔的面具挂在脸上。又或许，这是他给自己的一个柔软的，富有弹性的保护壳。不需要太坚硬，也不露锋芒。
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山的入口，不二才开口问道：“殿下今晚会住在山上吗？”
“嗯。”手冢应道。
“哦，我以为......”不二的话音停滞了。或许是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用合适的词语去表达自己下半句要说的内容，便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手冢也跟着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考虑不二要说的下半句是什么。但是，终究他还是没有问出口。便带着些许解释的口吻，说道：“今天我们谈论的那个北川津来的大使，确实是奔着二哥来的。”
不二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二殿下说的？”
“嗯。”手冢点头道：“他这个人，实际上没有什么城府。虽然他跟太子不对付，但是其实对方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关于联姻这件事，父皇似乎找过乐姬，也就是二哥的养母，想要北川津的公主跟二哥在一起。原因很好理解，他之前跟自己的一个侍女勾肩搭背的鬼混，但是现在，都快要混到床上去了。乐姬显然不怎么高兴，就借着这个机会，让父皇逼着二哥娶那位公主为妻。”
不二点了点头。“这确实很好理解。”
一个皇族后裔的妻子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侍女。即便两个人再两情相悦，也终究抵不过阶级的差异。所谓的合适，并不是两个人的性格合适，而是阶级地位，出身门第合适。尤其是处在高位之人，婚姻不过是一种维系权利的手段而已。
“这件事虽然没有定下来，但是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二哥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利。说一句他听了一定会恼火的话，虽然他贵为皇子，但是根本摆脱不了乐姬的控制。”
关于乐姬的传闻不二也听说过一二。
乐姬出身东海，是东海藩现任藩主的亲妹妹。乐姬原姓九原，祖上曾是东海的一个下级武士之家，本来也是靠着打打杀杀为生的家族，生在逢时靠着乱世一跃成为了一藩之主。
每一个九原的后人从小就被教育，要了解家族战乱中存活的不易。不论出身如何，每一个高位者都会想方设法的保住自己的地位。乐姬这种家族出身的人更是了解权利的来之不易，便更加懂得如何获得权利和保持权利。
正是这种家族狼式的教育方式，让乐姬从小就学会了为人处世的手段和如何利用自己的权术。
在这个皇后西鹤，贵妃当权的皇宫里，乐姬还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甚至能够在国主的面前还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完全是她懂得该利用的一切皆可利用，该舍弃的绝不留恋的冷血心态的缘故。
她少有仁慈之心，却也并不滥杀无辜。
“不过我听说，她一开始是希望你能够寄养在她的膝下吧！”
“嗯，但是父皇没有同意。”手冢的视线沉了下去，脚步也跟着放缓了，好像要看清前面的路似的。
实际上，手冢的母亲才是手冢国晴的今生挚爱，手冢是最后一个出生的，却是唯一一个被冠以爷爷和父亲相同国字的后代。
也正是如此，从他的名字被确认的那一刻起，手冢明旭和手冢宗彦就对这个弟弟有了刻进骨子里的恶意。
小时候，他们常常因此捉弄手冢。手冢的母亲在手冢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手冢国晴不愿意让他去别的妃子的宫里。或许是因为心理上不喜欢，所以本能的就带着猜忌，最终，手冢还是被养在了手冢国一的宫里。
或许是远离了后宫的旋涡，让手冢几乎没有跟两个哥哥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这种恶意随着时间慢慢掩藏了起来，但是终究还是存在。
手冢深知这一点，所以伴随着孤独长大的他，对任何人的信任都是止于表面。
虽然是自己的亲兄弟，但是在手冢的心里，似乎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过自己的亲人。
他对他们没有敌意，但也没有感情。
“乐姬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或许那个时候她觉得，未来的接班人一定会是我，父皇对我母亲的喜欢或许会爱屋及乌到我身上，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算错了。”
“也不见得。”不二说道:“关于当初为什么只有你被送出宫的传言亦真亦假，但是，要让人不相信，国主是为了保住你，实在是有些难度。即便是你的性格不被他喜欢，但是他对你母亲的爱意没有对随着她的去世而消失，至少在这一点上，证明他并非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至少在你和他针锋相对的时候，他没有把你拖出去砍了。”
“或许他是觉得太无聊了吧，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自己的对手，或许是一种缓解烦闷时光的方法。要不然，大哥也不会成为太子。”
不二一开始没有明白手冢的意思。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按照嫡子继承顺序，手冢虽然排行老三，但是，他才是无可争议的正统继承人，太子之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不二以为他是在对自己的太子之位被他人拿走而心有不满。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起来，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理解错了。
“你的意思是说，手冢国晴是在利用太子来对抗乐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