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台阶
手冢放下手里的书，似乎对不二的话产生了兴趣。“说说看。”
不二换了一个坐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懒散。不二思量着着自己该怎么把话说的不那么直接，同时还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短暂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不二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我在外面待了好几年，如今回来也没有什么去处。不二文彦这一次追杀失败，他一定会到处找我，寻找再一次出手的机会。或许我可以等到能够继承不二家的年龄再出现在他面前，但是结果还是不会改变。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干掉我，来保证他能够在不二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但是我不想死，所以我需要一个庇护所，而我可以帮你去做你想做但是没办法去做的事情。”
手冢的眼角微微的紧了一下，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我想做但是没办法做的事情，你是指什么？”
不二的嘴角挂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冢。他虽然很明白，在交易谈判中要让自己获得更大的优势就要直击对方的要害，占有最大的主动权。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在面对一个有意给自己让步的人，就要做到点到为止，适可而止。毕竟他所谓的交易也只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吃白饭，让自己留在这里有一个正当的立场。
“我知道殿下对民间的事情感兴趣，但是又不愿意自己出去亲身体验，我在外游历那么久，见过了各个地区的风俗习惯以及民生观念，我可以给殿下讲那些故事，如果你不愿意听，我也可以写下来。所以，我希望殿下能让我住在这里，至少对我来说现在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庇护所，所以，我用我的经历来跟殿下做个交换。如何？”
听完不二的话，手冢微微怔住了，紧绷的眼角松弛了下来，但眼神依旧犀利。
不二也很清楚，对方对自己的这些鬼话不会信几个字，但是这是他能公开出来的，无伤大雅的唯一的理由。他不希望在一开始就把弦拉的那么紧，让手冢对自己产生太强的戒备心理。
虽然自己说的这些话对方不会信，但最起码能知道他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不该说的话，哪怕只有当事人自己在场他也不会随便就说出来。
手冢似乎也看出来了不二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可以留下来的借口，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虽然只是达成了交易，但是一连好几天不二都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反正都是唬人的鬼话，自己也没打算讲，手冢也没打算听。人家也只不过是矜持的想要一个台阶而已，毕竟身为客人，他自己主动一点儿才比较讨喜。
不二的屁股已经痊愈了，他百无聊赖，开始在园子里乱晃。
从穿墙而过到现在几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好好的把这里的地形搞清楚，正好这里的侍者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对他也没有了明显的戒备姿态，随便逛逛也不会被怎么样。
不二在前院和后院绕了一大圈，彻底的感受了一下这里安静的氛围。在走到之前和手冢第一次正式交谈的屋子前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房门是大敞开着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看样子他平时不在这里待着。不二心想，继续沿着回廊走。
换一个新环境，人就会不自觉的产生探索的欲望。这几天不二一直在摸索着这座宅子里的情况，偶尔也跟这里的侍者聊几句，但都没有打探到与手冢国光整个人有关的有用的信息。不过根据多方面的信息，不二还算是了解到，手冢自小就被也有送到了这里，多半是有要保护他的想法。至于什么原因，或许除了手冢，没有人知道。
不二始终相信，即便是谣言，也是根据某些蛛丝马迹添油加醋而来的。谣言不具备整体的真实性，但是并不代表不具备某一个片段上的真实性。民间的那些有关于三殿下的传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一定有某些东西是真的。
不二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前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来到了哪处院子里了。
院子里有几棵樱花树，花瓣飘落在铺满碎石子的院子里，院子一侧有一排房子，房子大敞着门，里面传来一阵一阵喊声和木头碰撞的声音，是道场特有的嘈杂声。
不二在一处门前停下脚步，驻足往里面看。有两个正面对面，手里握着木刀，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
眼前的画面并没有静止却仿佛处于一种静止的状态，两个人目光如炬，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对方，都在警惕着对方什么时候会出手。等到其中一方率先发起进攻，木刀碰撞的声音就会持续好一阵子，然后以一方败阵收场。之后或许会换下一组或许会继续对峙。
有人注意到不二站在门口，便起身走过去跟他搭话。“不二少爷，您要不要也进来过几招。”
“不，我还是算了。”不二笑着摆摆手。“我不会这些的。”
那人惊讶的看着不二。不二不管怎么说都是武士家族出身，就算武艺不精但应该也够看了。“您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我要是真的会这些东西也不至于被人追着到处跑了。”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是这么一个理儿，就尴尬的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继续聊点什么。
不二也察觉到了对方尴尬。主动找了话题，问道：“我看你们家主人总是随身携带一把佩刀，他的剑术很厉害吗？”
听到不二提到了手冢，刚才还不知如何是好的侍者一下子就来了劲头，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起手冢的剑术有多么高超，讲起他和同伴在道场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故事，字里行间都充满了钦佩之情。
不二也了解到，手冢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年了。这些侍卫都是从那个时候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但是就在不二尝试着询问手冢迁居这里的原因的时候，那个侍卫却欲言又止了，之后便找借口离开。
不二在院子里转了转就离开了，他在脑子里大致画出这里的规划图，准备再去古田大夫那里找点乐子。
古田大夫的院子位于这座宅子的另一边。不二沿着原路返回穿过一片山茶花围成的树篱，沿着回廊走到了之前停留过的竹门前，这一次没有人让他驻足。他伸手推开门，穿过一条小路，就来到了一片不大的小院子里。院子的一大半都被种上了作物，那些东西不二没有一个认识的，但是以他对古田大叔的了解，一定是草药之类的东西。
院子里有一排小房子，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坐在那剥豆子。她看到一张生疏的面孔出现在院子里，先是愣了一下，手里的豆子也掉在了地上。
不二在稍微与女孩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温柔的冲女孩笑着，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女孩虽然你对他的出现感到诧异，但并没有跑开也没有叫喊，似乎完全没有对陌生人的恐惧和戒备。
不二笑眯眯的看着她，柔声问道：“小妹妹，请问古田大夫在吗？”
“爷爷他不在。”女孩的声音稚嫩洪亮。“爷爷他下山去了。”
下山？看样子古田大夫可以随时离开这里，来取也不受限制。
不二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女孩没有表现出戒备的姿态，就走到檐廊边上蹲了下来，顺手将女孩掉在地上的豆子捡了起来，温柔的问道：“那你能告诉哥哥，爷爷下山做做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
“哦？那爷爷是可以随时出去吗？不需要经过那个长得凶巴巴的哥哥的允许吗？”不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按住眼角往上拉，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看起来凶一点。
但是他那张萧条柔和的脸做出这种表情不仅不凶恶，反而有点儿好笑了。
“哈哈哈，大哥哥，你这样根本不凶嘛！”
“嗯？我看起来不凶吗？”
“是啊，一点儿都不凶。”
不二温柔的笑着。“那好吧，不凶就不凶吧。那你告诉哥哥，爷爷是随时都可以下山吗？”
“是啊！他可以随便出去，不需要经过国光哥哥的允许。”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说出国光哥哥四个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二抿着嘴忍住笑意，又问道：“那你能够下山吗？国光哥哥允许你下山吗？”
女孩摇了摇头。“他说山下有危险的东西，他不希望遇到危险，所以不让我下山。”
这家伙真是会诓骗小孩子，而且理由竟然也不找一个像样的，太敷衍了。
“是啊，山下......”话刚说了一半，不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那张不二没有学会的严肃的脸缓缓从门后出现。手冢扫了一眼院子，最后视线落在了小女孩和不二的身上。
还没等他开口，小女孩就说道：“国光哥哥，你也是来找爷爷的吗？爷爷下山去了，要傍晚才能回来。”
手冢表情柔和的点了点头，然后朝不二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就转身离开。
不二看着竹门被合上，回头看向小女孩问道：“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抚子，爷爷说我叫抚子。”
“抚子啊！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不二冲她笑了笑。“哥哥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哥哥改天再找你玩，给你带好吃的好吗？”
“好。”小女孩欢快的答应了。不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他推开竹门，走到回廊边上，四下看了看，手冢还是站在上次的位置，似乎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