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她就疼得眼泪直掉。
眼泪砸在腿上,炕床上。
她咬着牙忍着,手上的劲儿不泄,反而愈加使劲儿。
将所有的痛苦都堵在喉咙下,小心翼翼呼出口的,都变成了气音儿。
她怕弄出动静,被闺女听到。
明天还要上县城,这淤血得推开了,不能耽搁了闺女的事儿。
先前在饭桌上,闺女问了她自行车技术咋样了,她老实交代说勉强能上路。
受伤的事儿,她没敢说,怕被嫌弃。
闺女听到她说的后,就让她明天背着猎物,载着她去县城国营饭店。
她当时有些犹豫,那么远的路,怕自己办不到。
但闺女又说只要不摔车就没事,她只好答应了下来。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有半点闪失。
腿必须能用。
收拾完回屋的胡林,抻拉了一筋骨,浑身畅快后,就上床睡觉了。
清晨,天蒙蒙亮,一晚上心里装着事儿,没睡踏实的李爱花起来了。
她悄悄地打开门,推着自行车在土路上练习。
胡林听到微弱的开门动静儿,睁开了眼。
侧头瞧见纸糊的窗户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光线,有些疑惑。
这李爱花,起这么早要干啥?
随后她听到自行车链子,咬合转动的声音,便明白了。
这是底气不足,一有时间就练练。
胡林起身去,掀开窗户一角,见李爱花认真练习的模样,又回去补觉了。
人都是逼出来的,只有在逆境下,才会飞速的成长。
她开始有些期待李爱花的蜕变了。
李爱花练到朝阳升起,便回去做饭,喂鸡。
等饭要做好了,就敲响了胡林的房门,叫她起床。
胡林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的穿衣起床去刷牙洗脸。
吃完早饭,李爱花便把昨晚用稻草捆起来的一只野鸡,和三只野兔放在大背篓里,背着出门了。
李爱花背着背篓骑着自行车,撑着车把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紧张极了。
她刚才想把闺女抱上前杠,闺女却说让她撑好自行车,自己爬上来。
她背着背篓弯腰不方便,一个不小心背篓里的猎物还会掉出来。
“撑好咯!”
胡林踩着牙盘上的铁盖上面,双手撑在前杠上,双肩一发力,利落的坐了上去。
李爱花撑着的自行车在这个过程中,倾斜了一下,随后就被李爱花摆正了。
“走吧。”胡林刚坐上来,屁股就硌得慌。
要不是背篓太大,把后座完全覆盖了,她又怎么会坐前杠。
李爱花没有回答,只深呼吸了一下,脚一蹬车轮,车子就左拐右拐的出发了。
还好村里的主干道比较宽敞,要是羊肠小道,分分钟给翻沟里去。
空间狭窄,李爱花和胡林挨得极近。
李爱花紧张的呼吸频率,和那几乎可以确切听见的,打鼓一般的心跳声。
胡林都感受到了。
“放轻松,大不了就是摔几跤。刚开始上路哪有不出事儿的。只要猎物跑不了就行。”
胡林怕李爱花压力太大,反而出了乱子,宽慰了一句。
“知道了。”李爱花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路,手心冒的汗让车把都滑腻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胡林见李爱花的呼吸频率,还是气短而急,就没再说话了。
这得靠李爱花自个儿悟去。
她们出门的时候,村里的人几乎都上工去了。
家家户户都只有在家干家务的老人,和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在。
这两个群体,也都不怎么出门,所以村里没几个人看见李爱花载着胡林出村去的身影。
出了村子的路,就更加坎坷不平了。
还没走多远,胡林就被颠得黑着个脸,眉头紧锁。
满脸的不耐烦和忍耐。
妈的,比牛车颠几百倍!
这样来几次,她这屁股怕是别要了。
挣点钱,真是不容易。
然而在她长高到能骑自行车之前,都得过这样的日子。
要不就是这条线稳定下来,李爱花能独自往来,她这屁股倒还保得住。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悬!
这个时间点,她们一路上也没碰上什么人,李爱花也不负众望,一路左拐右拐的到了县城。
临近到县城门口,李爱花就腿软了。
“闺女,我骑不动了。”李爱花气喘吁吁的。
一路她的精神都高度集中,又背了二十多斤的东西,后背早都被汗打湿,肩膀也僵硬得机械化了。
此刻是身心俱疲。
“走进去。”
胡林的屁股也要颠开花儿了,早都想下车了,此刻她干脆利落的下车去。
听到闺女这么说,李爱花松了口气。
下车,准备推着自行车进城。
胡林下车后,仰头看了眼李爱花。
此时李爱花虽然喘着粗气,但面色红润,眼睛发亮,精神头也还算饱满。
看来这药没白吃!
她花的钱还算物有所值。
现在李爱花的身体都能负荷这种程度上的运动了。
着实未来可期。
脚感触地儿,李爱花就有种踩在云上的不真实感。
这是腿软得发虚了。
大腿昨天被砸的地方,此时也在发出滚烫的热意。
李爱花使使劲儿站稳当了,才跟在胡林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城去。
在和别人闲聊的杨老,视线随意一瞥,蓦地看见走过来母女二人,和你爱花手里撑着的自行车,惊讶的叫住她们。
“胡林!”
李爱花和胡林身形一顿,看向杨老头儿。
杨老头儿抬手对老伙计摆了摆手,往她们走来,“你俩骑自行车来的?”
杨老虽然看见了,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遍。
视线还停留在李爱花脸上,仔细瞧了瞧。
见李爱花面色没有苍白虚弱的模样,才收回了视线,又问:“怎么不坐牛车来。”
“起晚了,正好我妈这几天都在学自行车,就试试看能不能骑到城里来。”
胡林面上乖巧的解释。
杨老头听得眉头皱了皱,又看向李爱花,不确定般的问:“你身还体受得住吧?”
李爱花身体有多差劲儿,小河村的人几乎都知道。
眼下李爱花的男人不在家,他们又是亲戚,自然得多关注点,免得出什么事儿了。
胡孝义这当口又不能及时赶回来。
“只是有些气喘,没有哪儿不舒服。”
李爱花说完,又怕杨老是觉得自己在逞强,又解释,
“分出来过的这两年我一直都有在吃药,身体养起来了些。”
一直在吃药,一年到头得花不少钱吧。
看来胡孝义这趟出去挣的钱怕也是存不下来。
家里有个药罐子,胡家指望不上,又要养家,胡孝义肩上的担子不轻。
“既然身体养好了些,平时就多注意点。”
杨老叮嘱完,随后又想到什么的道,
“日后要是觉得自己身体能下地干活儿了,就去找杨井,让他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活计。”
能挣一分是一分,也能减轻点胡孝义身上的压力。
“我妈的病还不知道要治多久。
赵医生说过,我妈的身体是沉疴积弊,积重难返,只能药缓久治。
爷的好心我们心领了。”
胡林不等李爱花开口,就先拒绝了。
在她的计划里,李爱花可是创业途中的重要技术人员。
给她弄种地去了,她的创业计划还个搞毛线啊!
“话我说这儿,你们自己考虑。”
杨老头听到胡林转速的赵铭的话,也不好说什么。
“谢谢爷,那我们先进城去买家用去了。”胡林说着就要和李爱花离开。
“你们去多久?要是不久自行车可以放在这儿,我给你们看着。”
推着自行车,买东西也不方便。
胡林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不是很久,那谢谢爷了。”
“辛苦老爷子了。”李爱花也在一旁作出落落大方的模样道谢,其实她心里还是虚的。
她还背着一背篓活的猎物呐!
“客气。去吧。”杨老头接过自行车,推着自行车往老伙计那边去。
胡林和李爱花也跟着进去。
两边之间隔着差不多有一米的距离。
这时候,在背篓里颠了一路没个动静儿,跟死了一样的野鸡突如其来的“咕”了一声。
顿时李爱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呼吸骤停。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杨老,浑身汗毛倒立。
胡林也听到了,见李爱花停下来,她也跟着停下来。
倒是没看杨老头儿。
这个距离,杨老头又那么大年龄了,肯定听力下降,而野鸡发出的声音又不大,怎么可能听见。
只是李爱花自个儿做贼心虚。
李爱花见杨老没反应,依然步履悠闲的朝着他的那些老伙计走去。
她紧绷的身体才卸下劲儿来。
胸腔里的心脏,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砰砰”急促旋律。
几个呼吸后,李爱花才往前走去。
此刻的她,浑身发软,脚步略显虚浮,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不是身体累导致的,而是精神反复绷紧导致的极致疲惫。
现在的她只想躺穿上好好的睡一觉。
对此,胡林没有发言,让李爱花独自消化。
等到两人进了城,离城门口有了老远的距离。
李爱花才想起来问:“闺女,赵医生啥时候说过这些?我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