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悄悄呼口气:还好没碰到她肩膀。
“二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亲事定了!”秋萱声音哽咽。
她知道要是别人瞧见她如此,定会嘲疯了。
再好的亲事,哪有姑娘家高兴哭了的。
可在六妹面前,她不想掩饰。
她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因为这门亲事喜极而泣,不如说是靠自己和亲人的帮助避开了糟糕命运的惊喜。
“六妹,你是对的,自己的事自己一定要考虑,而不是全交给别人!”
当第一次听闻西平侯府来提亲,面对这桩世人眼里的好亲事她若没有听进去六妹的话,没有去查赵四,结果不言而喻。
“二姐先坐。”秋蘅拉着秋萱坐下,笑盈盈问,“说的是哪家?”
秋萱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轻声道:“是我姨母婆家大伯哥的儿子,从小认识的。”
“青梅竹马,恭喜二姐了。”秋蘅由衷为秋萱高兴。
虽然书上没有记载秋萱嫁给了谁,但看西平侯府种种所为,十之八九就是他家。秋萱避开了这门亲事,至少是好的开始。
秋萱微微红了脸:“能有今日,多亏了六妹。”
“二姐见外了,我们是姐妹。若我遇到麻烦,相信二姐也会帮我的。”
秋萱重重点头。
秋、宋两家订亲很低调,也很顺利。
大房三姐妹在一起时,谈起秋萱的亲事。
“听说那位宋公子很喜欢二姐,他们还自幼相识,真好啊。”秋莹语气中不掩憧憬。
秋芙白她一眼:“你也十六了,能不能矜持点儿?”
这些日子,秋芙心情很不好。
二姐的亲事显然是二婶费了心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到了婆家还有亲姨母关照。
越是如此,越为大姐不平,越为自己担心,越对双亲失望。
秋莹丝毫不在意秋芙的嘲讽,嘿嘿笑着:“就是到年纪了才会寻思嘛,又不可能不嫁人。”
“我觉得有点可惜。”秋芸想的与两姐妹不一样。
“什么可惜?”秋莹问。
“咱们家毕竟是伯府,而宋家……到底门第低了些。”这话在外面秋芸绝不会说,姐妹闲聊的氛围下没忍住吐露了几分想法。
秋芙火气腾地上来了:“门第低也饿不死,比遇上西平侯府赵四那样的疯子强百倍!”
秋芸讪讪一笑,没说什么。
话题就此打住,三姐妹各自散了。
眨眼到了中秋,三房人聚在千松堂吃团圆饭。
老夫人叮嘱兰氏:“二丫头的嫁妆抓紧置办。”又对赵氏道,“你多帮衬着点儿。”
两个儿媳齐齐称是。
老夫人一一扫过五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在心里叹气:二丫头这门亲事可不容易。
里子和面子都有当然好,若只能选其一,还是里子实惠。
“二姐说亲了,是不是三姐也快嫁人了?”秋松想到什么就说。
赵氏睨一眼儿子:“小孩子别多嘴。”
秋松撇撇嘴,偷偷看秋蘅一眼。
他才不关心三姐嫁不嫁人,只是姐姐们排着来的话,二姐、三姐、四姐、五姐都嫁了才能把六姐嫁出去。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有六姐在,他都不好找秋枫麻烦了。
六姐要是他亲姐姐就好了——抱着打不过就求罩的朴素念头,秋松惋惜想。
秋芸被弟弟点到,悄悄看了看赵氏,却见赵氏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氏其实不是甩手掌柜的性子,但她深知公爹会插手孙女们的亲事,对秋芸、秋莹两个庶女就懒得多事了。
比起二孙女刚刚落定的亲事,永清伯更关心秋蘅:“贵妃娘娘要的香佩,蘅儿做好了吗?”
“还要些时日。”
“要这么久吗?”
“这算极短的,有的香要窖藏数年才能达到最好效果。”秋蘅淡淡解释,看着永清伯,“您不懂。”
永清伯愣了一下。
身为伯府一家之主,别说一众儿孙,就是老夫人也没这么和他说过话。
老夫人捏着筷子也愣了。
她猪油蒙了心,没把朱嬷嬷再派过去!
场面一时静得吓人,永清伯哈哈一笑:“术业有专攻,制香的事祖父确实不懂。蘅儿啊,给贵妃娘娘制香佩你多上心。”
老夫人:?
其他人看看笑得慈爱的永清伯,再看看若无其事的秋蘅,一时心情复杂。
唯有秋三老爷没想太多,高高兴兴赞了一句:“我们蘅儿好厉害。”
秋大老爷和赵氏对视一眼。
一场中秋团圆宴,令伯府众人真正意识到了永清伯对六姑娘的不同。
长街灯火,月圆如盘,各家团圆时薛寒却去了青莲湖。
青莲湖闹鬼的传说越演越烈,已经成了酒肆茶馆的说书人近来最爱讲的故事。白日还好,入夜后的青莲湖就冷清得不见人了。
薛寒沿着湖畔慢慢走,目光投向湖面。
今日月圆,没有见到秋六姑娘。
她的怪疾发作总让他觉得有问题,可眼前仿佛隔了一层纱,一团雾,看不分明。
但他有预感,一旦拨开迷雾,会得到惊人的答案。
他做好揭晓答案的准备了吗?
吹着秋风的少年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都说不清楚。
八月下时,袁成海的家人被押送到京城,数个衙门一同审理起案子。
到这时,袁成海横死并犯下重罪的消息在京城百姓中才彻底传开。
袁贼的家眷进了大牢见不着,袁宅是跑不了的。
每日袁宅大门都被砸上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子,门前一片狼藉。
丽娘不敢再哭闹了,怕官府想起她这条漏网之鱼,也关进大牢去。
慧娘则在深夜一遍遍打开装着细软的妆奁清点,再仔细藏好。
以后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可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敢死,只能等着命运的裁决。
八月底,袁成海的罪行落定,因他已死,家中男丁判了流刑,女眷没入教坊司。
至于袁成海如何中毒,一开始耗费了大量人力都没查出,如今哪还有人用心去查,袁贼之死随着他的罪行落定成了未解的谜题。
百姓们都说是老天开眼,让袁贼遭报应了。
慧娘进入教坊司数日,突然被一名官吏带了出去。
慧娘忐忑不安,却听那官吏小声道:“有人为你赎身脱籍,你的户籍落在了四平坊……你且悄悄去吧。”
慧娘一脸不可置信:“敢问大人,是,是谁为奴赎身?”
官吏摇头:“这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多了没好处,过你自己的日子去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慧娘捂着嘴,眼泪止不住流。
大夏风气开明,女子独自谋生的不少。脱离了官妓身份,又有她偷藏的细软在,只要谨慎些不愁没有安稳日子过。
“奴不知道恩人是谁,大人把奴带出来,就是奴的恩公了。”慧娘跪下来,结结实实给官吏磕了个头,迫不及待奔向四平坊,奔向新生活。
官吏笑了笑,心道这娘子真是好运气,竟烦动了康郡王世子为她脱籍使力。
茶楼中,秋蘅以茶当酒:“多谢凌大哥帮忙。”
“阿蘅愿意找我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凌云唇边含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那我以后可能还有很多麻烦凌大哥的地方。”
“尽管开口就是。”凌云弯弯眼眸,“阿蘅和嘉宜一样叫我大哥就好。”
秋蘅摇头:“还是叫凌大哥顺口。”
凌云没再强求,问她:“真的不让那位娘子知道是你为她赎身出力么?”
“不用了,原先就因与袁宅女眷打交道惹来许多闲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秋蘅这般说。
闲言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要慧娘的感激。
袁贼已死,无论是她还是慧娘都该继续往前走,不必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