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落在肩头,怀里,扫过少年的脸颊,蹭到他的下巴。
那一刻,薛寒脑海中一片空白,双手僵硬不知如何安放。
唯一不听话的是他的心,如雷声,如鼓点,不受控制在他耳边响起,也在怀中少女耳边响起。
薛寒慌乱推开秋蘅,背转过身去。
秋蘅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
只看背影,他好似易折的细竹,完全不见皇城使的威风。
他在……害羞吗?
脑海中闪过刚刚那般亲密的接触,秋蘅也迷茫了一瞬,咬着唇一点点冷静下来。
“薛大人——”她先出声,打破令人心慌的气氛。
少年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也许是夜色浸润,他的眸色变得黑沉,因而显得平静。
暗流汹涌,表面无波的那种平静。
“抱歉——”薛寒一开口,才发现情绪并不那么好遮掩。
秋蘅直觉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不知道是什么危险,无论是单纯生长在乡下的那十五年,还是见过无数惨事的那十年,她都不曾处在过这般奇怪的氛围里。
但她知道任由发展,会有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发生。而对背负着重任的她来说,不受控制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薛大人——”
“秋六姑娘——”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薛大人请说。”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多谢。”秋蘅微微松了口气,抬手理了理散落的青丝。
薛寒立刻移开了眼,脸不觉热起来。
他不该去想,那不是君子所为。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但该有的操守还是有的。可偏偏对她,偏偏此刻,他无法控制自己变得奇怪的心。
他一看到她的长发,就忍不住想到她在他怀中的情景。
她的发是湿冷的,衣衫也因秋风染了凉意,可隔着这样的冷,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温热。
那是来自另一具年轻的与他完全不同的身体。
虽然羞于承认,可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不是推开她,而是拥紧她。
而这个发现让他无法从容面对她,甚至想逃之夭夭。
他竟是这样轻浮的人。
月是满月,二人默默走在街上。
繁华的京城平时这个时候还很热闹,今晚却冷清清的。偶有路人,远远瞥见披散着长发的秋蘅,不等走近看清就或捂嘴或惊叫一半再捂着嘴跑了。
经过那棵高大榕树,秋蘅停下:“薛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秋六姑娘慢走。”
秋蘅点点头,想到什么:“别忘了明日让人来这里拿点心。”
“好。”
秋蘅没再说其他,转身向夜色掩映下的永清伯府走去。
薛寒静静立在榕树下,许久才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薛寒躺在床榻上,失眠了。
一晚很漫长,长到他想了太多,天才亮了。
胡四看到眼下发青的薛寒,一脸错愕:“大人你干什么去了?”
这大黑眼圈不是要吓死人!
“没什么。”尽管一夜未眠,薛寒精神却不错,正好交代胡四,“快中午时去一趟永清伯府,秋六姑娘说送些点心给我们,就在那棵榕树下等。”
胡四眼睛立刻亮了:“点心?什么点心?”
薛寒没再搭理他,大步走出去。
他去的是袁宅。
这两日袁宅各衙署官吏进进出出,薛寒身为皇城使本就来过,这次的到来并没令人吃惊。
他先去了慧娘那里。
慧娘看起来有些紧张,两手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不必紧张。”薛寒声音温和,“该问的早有人问过了,我就不问了。慧娘子常服用的药丸,药膏,脂粉香丸等可还在?”
慧娘愣了一下,忙道:“在的。”
“那给我取一些带走。”
慧娘犹豫了一下:“这些东西,之前也有差爷取过。”
仵作判断袁成海死于中毒,袁宅这些东西自是免不了被查验。
“我们是不同衙署。”薛寒淡淡解释。
慧娘忍着不满把这些零零碎碎收好,交给薛寒。
丽娘没有慧娘沉得住气,哭闹起来:“一趟趟的,有完没完!你们有本事快些找出害我们老爷的人啊,就知道折腾妇道人家。老爷啊,要是你还在,妾怎么会受这种气啊——”
胡四毫不客气捏住丽娘手腕:“你说对了,你们老爷若是还在,确实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可你们老爷不在了,你身上的嫌疑可还没洗脱呢。若是不识趣,我不介意带你去皇城司走一遭。”
丽娘哭声一滞,不敢再闹了。
收好东西,薛寒去了聂四娘那里。
听他提出要求,聂四娘不由看向聂三娘。
薛寒的视线也看过去。
“这就拿给大人。”
聂三娘替聂四娘去整理薛寒所需之物,当她指尖扫过装香丸的匣子,不由一顿。
这是秋六姑娘送来的香丸。
有让她先用粉色荷包中香丸的暗信在先,袁贼一死,她就确定是香丸的问题了。
可她还有太多不解。
若是香丸有毒,为何她与妹妹整日与缭绕香雾为伴却安然无恙?
鹊兄弟是怎么调换秋六姑娘的香丸的?
莫非秋六姑娘与鹊兄弟认识?
而现在,她面对更大的难题:这位皇城使专门来搜集袁宅女眷所用之物,莫非是查到了什么?那把香丸给了对方会不会暴露鹊兄弟?
艰难的抉择令聂三娘心头如压了巨石,手心尽是冷汗。
女子白皙的手指从装香丸的匣子上掠过,又返回。
仿佛没有激烈挣扎过,聂三娘不动声色打开匣子,取出一些香丸包好。
鹊兄弟说了,按计划行事,不要擅作主张。她应该相信鹊兄弟,鹊兄弟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取了袁贼狗命的!
“大人,都在这里了。”聂三娘把整理好的东西奉上。
薛寒伸手接过:“多谢。”
薛寒带手下离开后,聂三娘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姐姐,怎么了?”并不知道香丸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鹊存在的聂四娘问。
聂三娘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
没事的,鹊兄弟一定会没事。
路上,胡四也不解:“大人,这些都被检查过了,还要来干什么?”
“没什么,记得去拿点心。”
“卑职这就去。”胡四高高兴兴走了。
薛寒垂眸看了看从袁宅得来之物,心情复杂。
他要去证实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