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梦靖妖出现在了皇宫门口。
出来迎接她的依旧是被陆景渊特选的御用挡箭牌,张公公。
“公主又有什么事情要找陛下?告诉老奴,让老奴帮您传达如何?”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心想靖安公主和皇上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把他夹在中间。
他当够夹心饼里的夹心了,什么时候换个人啊?
梦靖妖故意装作没看见他恍若闭气一样的表情,微笑着说道:“张公公不必紧张,本公主也不是那种故意要给别人添堵的人,您帮本公主传一句话,就说靖安我想要朝陛下讨个赏。”
张公公左右为难,不过好在今天梦靖妖没打算硬闯皇宫,给他留了可以周旋的余地。
“公主请稍等,老奴这就去禀告陛下。”
乾坤宫内,陆景渊正埋着头批公文,他瞥了眼前来禀告消息的张公公,问道:“讨赏,她是这样说的?”
“是,靖安公主的原话。”张公公弯着腰,却不妨碍他偷看陆景渊的神情。
陆景渊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松了口,决定放梦靖妖进来。
张公公呼了口气,至少这次自己不用再站在一旁看着两位吵架还什么都做不了,尴尬的要死了。
他领着梦靖妖走到乾坤宫,识趣的留在宫门外。
“靖安参见陛下。”梦靖妖做了个标准的屈膝礼,看的陆景渊头皮发麻。
他借着批公文转移了视线,平静的问道:“靖安想要什么?”
梦靖妖嘴角上扬,把自己的声音放软,学着小女孩撒娇的语气开了口:“靖安只有朔方城一处封地,身为公主实在是太寒酸了,陛下您说是不是啊。”
陆景渊不吃这一套,说话的语气依旧冷静自若。
“靖安看上了哪些地方?说出来我听听。”
“西岚城,南滨城,朝阳城,丰明城。”
勾写的笔尖顿住,在纸上留下一个不大的墨点。
陆景渊扔下手中的笔,注视着梦靖妖的双目,梦靖妖也丝毫不示弱,上扬的唇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僵持许久, 陆景渊开口说道:“靖安不如换几个地方,这些城池都是幕国的边境,只会给你增加负担不是吗?”
梦靖妖摇了摇头。
“靖安喜欢,而且越是边疆就越缺少物资,靖安手底下的几个商铺都急着往外扩展市场呢,陛下不会连几个边境城池都不愿意赏赐给靖安吧。”
陆景渊那她没了办法,明明是想给她更好的地方,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连着几个城市都舍不得给的小气鬼了。
“罢了,你想要那便拿去吧。”
“谢陛下成全。”
梦靖妖笑靥如花,乐呵呵的谢了恩,放下给他准备的就离开了皇宫。
对不起了陛下,您可千万别说我策划谋反啊。
公主府内,陈夙在书房里坐立难安,给他准备的点心茶水也是一口没动。
梦靖妖一推开房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梦靖妖反手关上门,对着他点了点头。
陈夙当即用脸表演了什么叫做“多云转晴”,恨不得当场鼓掌庆祝。
“接下来的能做到哪一步就全看公主府里有多少钱了。”梦靖妖扶着下巴说道。
“算上陈府,我也不穷。”陈夙大气的作出承诺。
南滨城,朝阳城,丰明城这三座城池归属于梦靖妖,几乎算得上是由她亲自把守着罗科迪,塞利维亚和伏尔坦进攻的大门,只要陆景渊不收回封地,她就可以越过陆景渊直接下令安排军事防御措施。
至于西岚城,完全是为了防止幕国出现和科塔利亚王国一样的事情,那种可以做到屠国且不传出一点风声的毁灭性力量必须时刻警惕。
“原本的城墙需要维护,还需要建新的城墙,最好能做到把这三个城池连起来。护城河还需要加宽,封地的徭役时间可能要延长。”
“军事这方面咱们没有权利把控,就从封地放出我要招募私军的消息,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招募,月钱尽量定的高一些,招募人数以府上赚到的钱为准。”
“皇上那边,我会尽力,能瞒一天是一天。”
“最近这段时间我会重新拾起那些可能赚到钱的商铺店面,能赚多少是多少,直到军队人数和每月赚到的钱达到饱和为止。”
听着梦靖妖絮叨,陈夙大概能预想到未来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节俭生活。
命令下达,任务开始,虽然距离目标很遥远,但至少在向前进。
为了挣钱,梦靖妖几乎把她手底下所有的商铺店面都调动了起来,包括闫胥真留下的,陈夙以个人名义赠予的等等。
无利不起早,私军的月钱比干其他的挣得要多,报名的人自然也是源源不断,梦靖妖为了能够留住他们,开始了和全国商人抢资源的漫漫旅程。
可一旦有争抢,梦靖妖受利,就必定有一方失利。
封地税收提高,有很多农民和商人不得不选择参军,可那些离得远的商人不愿跑到边境参军,手里的收入却眼见着越来越少,就连那些生意暂时没有受到影响的人也都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这对于所有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死循环,封地税收提高,参军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封地收上来的税金也会随之减少,而梦靖妖为了赚到足够多的钱给“私军”发工资,就会更加努力的和商人们去抢资源,时不时的还会跑到陆景渊那里求“一点点”赏赐,然后,因为没钱生活的商人们要不选择和世界说拜拜,要不别出心裁从梦靖妖手里开辟新的市场,要不就直接参军。
至于梦靖妖干的这些事的最终效果,呈现在陆景渊面前就只有一个。
三个月后……
“怎么又是这样?这个月国家的财政没有恢复反而不如上个月,朕的那些政策都白调了吗?”陆景渊一脸阴沉的看着财务报表,心想一定要揪出那个添麻烦的蛀虫。
这时,张公公凑到陆景渊身边说道:“陛下,户部侍郎宋兴惟宋大人求见。”
“召。”
“遵旨。”
宋兴惟一踏进乾坤宫就冲到殿堂正中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陛下为百姓做主啊!”
陆景渊眉头蹙起,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宋大人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宋兴惟高捧手中染血的布,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
“陛下,靖安公主的恶毒行径决不可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强烈危害到百姓的生活啊!您看,这是国中百姓自发组织的联名血书,他们把血书交到臣手中,就是希望您能看见,为他们做主,惩治靖安公主!”
陆景渊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他走到宋兴惟面前,接过血书,边看边听宋兴惟控诉。
“你能确保你告诉朕的都是准确无误的消息?”陆景渊阴沉着脸,微弱的火苗已经在眼底时隐时现。
“臣以自身性命担保,绝无差错。”
看来该去见见自己这位好妹妹了。
危险的光芒闪过陆景渊的眼瞳。
此时的梦靖妖正在艰难地咽下已经喝了近两个月的白粥,相同的味道在嘴里徘徊两个月,换谁都是面目狰狞。
“公主,唔,要不您再喝点?”秋落把自己一口没动的碗推到了梦靖妖面前。
看见满满一碗的白粥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梦靖妖差点当场逃跑。
她强压下呕吐的欲望,脸色铁青的把碗又推了回去。
秋落还想再说什么,抬眼就看见了她像恶鬼一样的眼神,悄咪咪的把嘴闭上了,闭的严严实实。
梦靖妖摆弄着勺子,心想估计易槐也在经历如此的灾难。
她突然就释怀了。
秋落抬头想看看自家主子还生不生气,结果就看到了梦靖妖玩着玩着勺子,忽然就笑了。
不是吧,公主这是快疯了?
秋落别过头去,既害怕又心疼。
要不要去拿点盐过来?好歹有味道啊。
总算撑过了痛苦的吃饭时光,梦靖妖离开餐桌就直奔书房。
桌案上摞成山的公文,她也终于体验了一把陆景渊的苦难。
想曹操曹操到,陆景渊身穿便服,敲响了公主府的门。
“咦?陆……陛下?”秋落开门,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有些许发愣,刚想下跪,就看到陆景渊穿的是便服,当即停止了动作。
陆景渊笑眯眯的朝秋落问道:“公主在哪里?”
“哦,公主她在书房。”
“多谢。”言罢,陆景渊直接侧身而入,向着书房走去。
秋落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天他笑的格外阴森,她立即决定通知府里的所有下人,没她的命令绝对不许从房间里出来。
直觉告诉秋落,可能要出大事了。
陆景渊推开书房的门,一时竟没有找到梦靖妖在哪里。
他在批公文的时候,身边会一直有太监为他整理桌面,批完的公文随时被送回到大臣手中,这才不至于想梦靖妖这样人被埋在公文里,一低头连人都看不见。
“秋落,不是说了不用再给我送水了吗?”梦靖妖的声音从公文墙后面传出来。
陆景渊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桌子前,把右臂搭在公文上,探着头看着后面的人。
阴影落到纸上,梦靖妖疑惑的抬头看,正对上陆景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哇!怎么是你。”梦靖妖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看见了自己现在最不想看见的脸。
陆景渊见她是如此反应,更加相信她心里有鬼。
“靖安怎么这么忙啊?之前也没见到你有这么大的工作量,甚至还有心思天天往朕的宫里跑呢。”
这次换陆景渊微笑着“审问”梦靖妖了。
梦靖妖丝毫不慌,平静的答道:“这不是向您讨要了四个城池作为封地嘛,边疆事物多,您应该可以理解吧。”
“那朕想问你个问题。”
“您讲。”
陆景渊从袖袋里掏出一摞公文,放在了她面前。
梦靖妖一一翻看,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些不是靖安上交给您的封地各项数据整理么?有问题?”
陆景渊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梦靖妖的面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问道:“你敢保证你交上来的这些数据是真实的么?”
“当然,这些都是我亲手整理的。”
梦靖妖依旧咬死不松口,她在赌,赌陆景渊只是听到了风声,没有十足证据。
“好,你说的,那你看看这是什么!”陆景渊突然发难,把血书甩到了梦靖妖的身上。
轻微的血腥气惊到了梦靖妖,她拿起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
赌输了,在劫难逃。
“需要朕亲自给你念念么?啊?朕放心的把城池交到你手里,你就是这么管理的!”
梦靖妖接受着陆景渊劈头盖脸的斥责,沉默不语。
“朕这般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朕的吗!”
“呵,哈哈哈。”
梦靖妖低头发笑,嘶哑又沉闷。
“陛下,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梦靖妖站起身,毫不怯懦的直视着陆景渊。
“信任?既然你信任我,为什么从登基开始就一直躲着我?别用怕伤害我这个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我不信。”
“政治观念有分歧很正常,可以商量着来,可为什么我三番五次找你,你宁愿躲着我也不愿意挑出哪怕半个时辰的时间和我讨论?”
陆景渊不甘的回道:“为什么?你自己想想你的态度允许朕有一席之地么?所谓的讨论不过是你游说朕的一场说教大会,现在你和朕说可以商量着来,不觉得可笑吗!”
梦靖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政令有很大的漏洞,我想说给你听,你却堵住我的嘴,造成现在这般景象的是你的闭塞视听!”
“满朝文武都是你亲自挑选调教出来的‘好孩子’,都是持有和你同样观念的工具,你又怎么可能听得到不同的声音!”
陆景渊把血书从梦靖妖手里抢了过来,边展示边说道:“好,既然你认为朕的政令有漏洞,那你看看这血书,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你的想法有问题吗?你还需要像以前一样让朕一字一句给你解释上面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