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啊,当年你说要给长善讨老婆,要老大去准备彩礼钱,他天天上门给人去做饭,就是那时被熏坏的身体吧?”
几个村民越说越气,狠狠啐了一口,“长庆要是在天有灵,怕是又要被气死一遍。”
江青山站在账房门口,宋朝云刚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眉头紧皱,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江知屿,目光里尽是不赞同。
江知屿像个无赖似的,两手一摊,肩膀耸了耸,仿佛在说:“媳妇儿太凶,我也害怕呀!”
江青山对他的模样感到无奈,摇摇头退回账房中,和沈老三去商量今晚搭桥的事了。
宋朝云擦了一把眼角,面向人群大声道:“谢谢各位叔伯婶子仗义执言,我奶一向偏心我小叔,这我也晓得,可我爹现在死了,死者为大,我就希望我奶能在这儿好好守着,到时候把我爹送去山上,也算了结了我爹的一桩心愿,我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只能请大家帮个忙,别叫我奶跑了……”
章灵芝偏心到了什么地步呢?同样都是她的儿子,宋长庆从小就要扛起家里的活计,从放牛割草到做饭洗衣,年纪小小就要去挣全家人的工分,可他心地好,平时哪家有困难,他都愿意帮一把。
反观被章灵芝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宋长善,从小就调皮捣蛋、惹是生非。
仗着母亲的偏爱,到处横行霸道,不是欺负邻里家的小孩,就是偷偷摸摸地偷看人家洗澡。
但凡有人找上门理论,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章灵芝挥舞着扫把,凶神恶煞地给轰了出去。
后来宋长善去红砖厂工作,装出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把厂里的工友哄得晕头转向。
可宋家沟的乡亲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对他过去那些荒唐事儿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王家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
章灵芝不是厉害得很吗?那就继续拿扫把把人家赶出去呗!
有几个婶子大声答应道:“大妮儿,你放心,我给你看着,保证让她在这儿给你爹守夜,别想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章灵芝看了一眼众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尖叫着扑向宋朝云,“你个小贱蹄子,看老娘不弄死你!”
宋朝云早有防备,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慌乱之中竟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
刚迈出步子,伤腿便使不上劲,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倒在地。
江知屿眼疾手快,大步过去,一边把堂屋门关上,挡住众人的视线,一边扶住宋朝云,然后猛地抬起腿,用尽全力一脚踹在章灵芝的心窝子里。
章灵芝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踢得往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腥味从胃里直往上涌,瞬间冲到了喉咙口,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
江青山刚和沈老三商量完搭桥的事儿,两人正准备出来找宋朝云,江青山就瞧见自己儿子这般发狠的模样。
他神色一紧,大步走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章灵芝,小心翼翼地将她往屋里搀扶,嘴里还念叨着:“婶子,您别太伤心了,先进屋去歇会儿,缓一缓。”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江知屿一眼,那眼神里满是责备。
江知屿连头也没抬,只紧张地看着宋朝云,问道:“怎么样?没事吧?腿疼不疼?”
沈老三眼看章灵芝被“搀扶”着进了屋,这才将大门打开,大声道:“哎哟,这灵芝婶子太悲痛了,一下气血攻心,现在去屋里休息休息,咱们先不打扰她,对了……”
他朝人群里指了指,“小灵儿,你去看看卫东哥和忆秋姐回来了没,再让你海蓉婶子在家里捉几只大公鸡过来,咱们今天把桥搭好,明天杀鸡吃!”
“好!”一个小姑娘清脆地答应一声,急忙往沈家去。
剩下的人刚要开口询问刚才堂屋里发生的事情,听到有鸡肉吃,思绪一下就被勾走了,哪里还记得章灵芝?
紧接着,就开始各自行动,去搭桥去了。
宋朝云捏捏江知屿的胳膊,安抚道:“我没事,你放心吧,去镇里看到刘厂长了吗?借拖拉机的事他咋说的?”
之前说好只借两天,结果这么些天了也没还回去,宋朝云担忧道:“要是不行,咱们加十块钱租金,看他能不能通融通融。”
江知屿知道她是忙晕了,若是刘厂长不同意,这拖拉机能开回来吗?
他伸手刮了一下宋朝云的鼻子,低声道:“刘厂长说了,租嘛,也不是不行,不过……”
“不过啥?”宋朝云仰起头去看他。
从江知屿的视线,只看见宋朝云一张巴掌大的脸,眼睛大得出奇,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他捏了捏她微微凹陷进去的脸,微笑道:“不过你得多吃些饭,太瘦了,跟竹竿似的,他怕你坐拖拉机把它给戳坏。”
宋朝云听出他的玩笑,却知道江知屿也是在担心自己,瞪他一眼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我也饿了,给我去弄点儿吃的来。”
“得嘞,”江知屿闻言,连忙跑出门外,在大土灶上拿出一块蛋卷来。
用红薯粉加鸡蛋和肉做成的蛋卷,是半透明形状的,它们互相粘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的口味。
表面的蛋皮被煎得金黄焦香,第二层是淡淡的粮食香味,中间裹着的肉馅被特别调制过,鲜香无比。
两块蛋卷下肚,宋朝云满嘴是油,江知屿拉长袖子,仔细地替她擦拭干净,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宋朝云又羞又恼,推了他一把,说道:“干啥,外头那么多人看着哩,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来。”
江知屿瞥了一眼屋外,又看了一下布满红晕的宋朝云,脑袋里突然恶趣味的想着:难道没有人看着,就可以做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何种场合,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以后,脸蛋一红,心虚地看了眼宋长庆的遗像,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喝点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