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宋朝云狠狠剜了他一眼,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外面,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沈忆秋用力拍打着后门的声音,她扯着嗓子大喊:“大妮儿,快醒醒啊!出大事儿了!”
沈老三瞧着屋里漆黑一片,神色凝重,沉声道:“你在这儿敲门,我去前门瞅瞅。”言罢,他疾步跑到大门边,脚尖踮起,努力朝里张望,大声喊道:“大妮儿!大妮儿!”
宋朝云刚才起得太急,脚上只趿拉着一双拖鞋。
此刻,脚趾冻得紧紧蜷缩在一起,刺骨的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微微张开嘴,一个喷嚏眼看着就要冲出来。
江知屿眼疾手快,迅速反手捂住她的嘴。
“阿嚏……”一个小小的喷嚏就这样闷在了江知屿的手心里。
宋朝云瞬间感觉脸上滚烫,仿佛被火烧过。
还没等她回过神,屋外的沈忆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动静。
“大妮儿,你咋啦?是不是出啥事儿了?爸,赶紧过来,咱们把门撞开!”
宋朝云又急又恼,这深更半夜的,要是被人发现江知屿在自己屋里,往后可怎么做人?
她心急如焚,猛地一把将江知屿推到灶台后面,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好好躲着,要是被人发现,我跟你没完!”
门外,沈老三卯足了劲,一脚又一脚地踹在后门上,木门发出“砰砰”的巨响,仿佛不堪重负,随时都会轰然倒地。
宋朝云见状,急忙快步走过去,嘴里大声喊道:“谁啊?别踢啦!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将头发揉得蓬乱不堪,还故意打着哈欠,这才慢悠悠地把门打开。
江知屿悄悄探出头,看着她那强装镇定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暗自发笑:这小丫头片子,都这时候了,还在这儿装困呢!
小时候,宋朝云总是爱跟着他去上学。
每天早晨,她都在被窝里赖床,怎么都起不来。
每次他去叫她起床,她都是这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
可这笑容还没在江知屿脸上停留多久,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沈忆秋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外,声音带着哭腔:“大妮儿,你爹不好了……”
宋朝云闻言,眼睛瞪得滚圆,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呆愣在原地,喃喃道:“他不是跟小叔去医院了吗?怎么就不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老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目光扫过正在瑟瑟发抖的她,提高音量说道:“你先回屋去穿身衣裳,动作快点,跟我去医院!”
刹那间,梦里那些场景在宋朝云脑海中不断闪现。
尽管宋长庆这个父亲平日里并不称职,但她从未想过他会突然离去。
按道理,父亲明明还有好几年的光景,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难道,自己害死了他?
宋朝云的思绪一片混乱,满心都是难以置信和惶恐。
她浑浑噩噩,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机械地回屋穿上衣服,又跌跌撞撞地走出大门。
刚走没几步,江知屿从后面匆匆追了上来。
他在宋朝云面前蹲下,动作轻柔地把一双棉鞋放在她脚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她的脚,帮她穿上袜子,又换上暖和的棉鞋。
恰在此时,沈忆秋刚从后门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人。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愣了一瞬后,突然扯着嗓子大喊:“爸,你别过来,你,你先回去把车骑过来!”
随后,她一把拽过宋朝云,又用力推了江知屿一把,着急地说道:“别让人看见了!这大半夜的,传出去可就麻烦了,大妮儿以后还要嫁人呢!”
江知屿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鸡鸣,其间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一阵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山上的竹林被吹得沙沙作响。
沈忆秋拉着宋朝云,脚步匆匆地朝着黄土路走去,一边走一边安慰道:“大妮儿,你先别太担心。刚才来报信的人说医生正在全力抢救呢,咱们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长庆叔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呢!”
沈忆秋跟着父亲从宋家离开后,在家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生怕王永刚真的跑去找宋朝云的麻烦。
好几次,她都想偷偷出去,大妮儿一个人在家,该有多害怕呀?自己能陪着她也是好的。
可沈老三早就知道她的想法,直接把她锁在屋里,只说自己会多去宋家屋外转转,不会叫王永刚把她害了去。
直到后半夜,沈忆秋才迷迷糊糊睡着,还没进入梦乡,一个民兵就匆匆从黄土大路冲来,径直跑到她家,站在院子外头大声叫嚷:“沈老三!宋家出事儿了!”
原来,周树林和他们分开后,又在村里巡查了一番,连王永刚的一根毛也没发现,他这才往红星一队的方向去。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到半躺在马路边的宋长庆,只见他一脸鼻青脸肿,嘴角还有鲜血溢出,身体也像一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似的,扭曲成一团,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周树林急忙喊人过来帮忙,又唤了一个民兵去沈家报信,宋朝云一个年轻女子在家,陌生男人去敲门,自然是不大好的。
不过,由沈家的闺女儿去通知,就不一样了,周树林想得周到,若是平时,宋朝云必定会感叹他的贴心,可此时,她脑袋里一阵混乱,微微张嘴,问道:“忆秋姐,我小叔呢?”
和宋长庆一起离开的是宋长善,沈忆秋的回忆里却只有宋长庆一个人,完全没有小叔的存在,他又去哪里了呢?
沈忆秋摇摇头,“报信的大哥没说起,应该也在医院吧,我爸咋还没来?”
说着,她站直身体,伸长脖子往后看去。
一辆红色的大货车从远处驶来,轰鸣声将黑夜划破,沈老三坐在副驾驶,从窗户里往外挥手,“来,咱们坐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