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善瞧见宋长庆直挺挺地倒下,心头“咯噔”一下,转瞬便扯着嗓子,带着几分夸张地哭喊起来:“大哥,你这是咋啦?可别吓我啊!”
边喊着,他便踉跄着奔到宋长庆身旁,双手好似失控了一般,在他身上慌乱地胡乱摇晃,那模样,任谁瞧了都觉得他是真被吓得失了分寸。
可就在这当口,他余光瞥见宋朝云稳立门内,连门栓都没打算拉开,瞬间,那佯装的惊恐全然化作了熊熊怒火。
“宋朝云,你个没心肝的!这可是你亲爹,”他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吼道,喷出的酒气在冷空气中弥漫开来。
宋朝云看着父亲倒地的身影,心猛地揪紧,可双脚却像被钉住一般无法挪动。
她脑海里思绪翻涌,一方面担心父亲的安危,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无法做到完全漠视;
另一方面,过往的种种经历又让她满心疑虑,她不断揣测,这个一直愚孝的父亲,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弟弟,故意设下这场苦肉计?
这院子是自己最后的堡垒,是她辛苦守护的家,她绝不能让他们这般轻易地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往后他们必定会得寸进尺,无休止地索取。
可再看向宋长庆,他脸色铁青,嘴唇也发绀,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郑晓敏从屋里出来,看宋朝云脸上一脸犹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要不你出去看看?我给你守着门,保证不让他闯进来!”
宋朝云咬了咬下唇,在心里不断权衡利弊,出去,很可能掉进他们的陷阱,让自己陷入被动;不出去,万一父亲真的有生命危险,自己又于心何忍?
思忖良久,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再等等,他们要是觉着用这招就能拿捏我,往后还不知道要耍出多少花样。”
“你咋就这么狠心呐!”宋长善仍蹲在宋长庆身旁,伸出颤抖的手指,恶狠狠地指向宋朝云,酒劲上头,说话都带着几分颤音,“今天你爹要是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听到这般控诉,宋朝云反倒冷静了下来。她太了解宋长善了,以往村里但凡有点麻烦事儿,他跑得比谁都快,生怕惹祸上身。
如今宋长庆在他身边突发状况,他却还能这般冷静地催促自己开门,这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
宋朝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突然,她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爸,爸,你可千万别有事啊!这门怎么死活打不开!晓敏,你快去把刀拿来,把门栓砍了,我这就进屋拿钱,送爸去医院!”
郑晓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原地转了好几圈,结结巴巴地回应:“啊?你说啥?我……我该干啥?”
宋长善眼见目的就要达成,急切地插话:“赶紧把门打开,进屋多拿些钱!”
待两人匆忙进了屋子,宋长善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竟忘了这门栓是可以从里头拉开的。
他望着屋里昏暗的灯光,暗自懊恼,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可他贼心不死,伏在宋长庆耳边,压低声音叮嘱道:“大哥,你再忍会儿,千万别急着醒,等咱进了屋,拿到钱,这事儿就成了。”
瞧着宋长庆微微点头示意,宋长善这才站起身,将胳膊费力地往门缝里塞,他一心想着赶紧进屋,嘴里还嘟囔着:“就差一点儿,再进去一点儿……”
可就在他的手好不容易够到门栓时,指尖触碰到的却是一把冰冷坚硬的铁锁,他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作了惊愕与愤怒。
宋长善对着屋里大喊道:“宋朝云!你敢骗我?”
“小叔,我哪骗你了?”宋朝云嗓子里都带着哽咽声,“这锁是我先前上的,钥匙不晓得丢哪儿去了,你等等啊,我马上去找钱,再把这门给了,我亲爹生病,我能不着急嘛!”
宋长善皱着眉打量屋里,又回头看了看大哥,半信半疑道:“那你快些!”
郑晓敏拿着砍骨刀就要往外冲,宋朝云一把将她拉住,“干啥去啊?”
“去砍门栓啊!”郑晓敏直愣愣地回答。
“哈哈哈……”宋朝云忍不住大笑出声,又警惕地捂住嘴巴,低声道:“骗他们哩,你没看宋长善的眼睛吗?他一直盯着咱们的动作哩,只要把门栓拉开,他肯定会冲进来的,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个强壮的中年男人,只要他用力,咱们肯定是守不住的。”
郑晓敏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那,他要是现在撞门咋办?”
宋朝云放开她的胳膊,得意道:“当时我可是做的最好的木门,不会随随便便被撞开的,你不晓得,我刚才还偷偷上了一把锁哩!”
宋朝云边说边收拾着桌子,趁着灶膛里还有余火,她早就把锅里装上了一大锅水,如今水温刚好,正合适用来洗碗。
郑晓敏一边帮忙,一边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头看,嘴里嘟囔道:“那他们一直等着咋办?”
“那就等着呗,”宋朝云满不在乎地说:“天气冷,地上凉,看他能装多久。”
郑晓敏不知道为啥,突然就觉得很是难受,宋朝云此刻说得轻松,可自己若是换成她的立场——被亲爹和亲叔叔这样算计,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从宋朝云手里接过碗,轻声道:“我来洗吧,你去歇会儿。”
宋朝云也不扭捏,将碗递过去,用木瓢舀了一瓢水把手洗干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长脖子往外喊了句:“哎呀,刀咋歪了呢?快,给它磨一下,小叔,你再等等啊,马上出来了。”
回过头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严肃地看向郑晓敏,“晓敏,今天我屋里的事情,我希望你回去不要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