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莉丝腿肚子发颤，勉强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低声提议：
“要......要出去看看吗？”
叶逸欢重重叹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
格莉丝嘴唇抿得死紧，狠狠深吸几口气，随后猛地推开门，一头钻了出去。
门外，寂静无声。
叶逸欢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不用想也能猜到，外面是怎样一幅景象。
不到一分钟，格莉丝就回来了。
她是踉跄着冲回屋内的，脸色发绿，嘴唇颤抖，眼神惊恐，明显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外面如何？”叶逸欢问。
格莉丝猛地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回忆，随即转身就冲进了卫生间。
“呕——”
意料之中，响起了剧烈的呕吐声。
叶逸欢脸色一肃。
格莉丝从小生活在螺钉镇，物资匮乏，生存艰难，人们挣扎求生，饿殍就像是路边的松鼠一样常见。
她见惯了饥荒、疾病、暴力......人们活得像行尸走肉。
可即便如此，外面的景象仍让她反应如此剧烈，可见外界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叶逸欢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弯腰钻了出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世界满目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所有肉眼可见的建筑都已经倒塌。本就孱弱的墙体节节崩碎，金属横梁扭曲变形，不知有多少人被埋葬在废墟下，砖瓦之间渗出触目惊心的殷红。
大街上更是血迹斑斑，暗红色的血液卷着灰尘，凝固成大片可怖的痕迹。
虽说如此，叶逸欢也看不到几具完整的尸体，只剩下残存的零散肢体和碎骨，拖拽是血痕，还有尚未被完全啃噬干净的脏器。
毛发和腐烂的碎肉零星散落着，不知道是人类的，还是什么其他生物的。
螺钉镇已经沦陷，变成一座死城。
叶逸欢深吸一口气，满嘴都是浓重的铁锈味。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中，一个微小的身影，拖着一具巨大的尸骸，从街道尽头缓缓走来。
她身形瘦弱，衣衫褴褛，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然而她手上拖着的那具尸骸，却庞大得骇人。
叶逸欢微微一怔。
或许是因为这瘦小的女孩与庞大尸骸形成了过于强烈的视觉对比，亦或是因为她头顶的悬浮框——
【流浪者·阿言——盐烧鹅】
前半部分，明显是角色介绍。而后半部分，则只有一个可能性。
——Id。
这个人，是玩家。
既然这个副本的Id是公开可见的，那这或许代表着评议会鼓励玩家合作的意思。
又或者，这个副本有不得不需要玩家合作才能通关的机制。
她抬手，朝那个女孩挥了挥手：“喂！”
阿言的脚步顿了顿，转头望向她，随后拖着巨大的尸骸走了过来。
当她靠近后，叶逸欢才终于看清那具尸骸的模样。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物种，那巨大的头颅如同熔了一半的金属圆球，布满不规则的裂缝。嘴部咧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消化的血肉。四肢弯曲错位，肌肉膨胀得像是即将炸裂，关节处生长着尖锐的骨刺，似是用来狩猎的武器。躯干上长着皮膜，如今已经溃烂，甚至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气味。
尸骸的某些特征仿佛昭示着它曾经是某种生物......但早已经完全被扭曲、异化，成了这幅可怖的怪物模样。
——这就是变异兽。
叶逸欢皱了皱眉，觉得这玩意长得好磕碜。
阿言走近她，脸上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Nec？”她眯起眼睛，“你是98号玩家？”
叶逸欢一怔：“你认识我？”
阿言点了点头：“你最近的直播，很火。”
叶逸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我没开播啊？”
“随你怎么说。”阿言淡然道，“总之，你现在算是半个名人。”
她顿了顿，语气若有所指，
“《真假千金》，做得不错。”
虽然不知道这位【盐烧鹅】到底是怎么看到自己通关的，但既然被夸奖了，叶逸欢还是谦虚地应了下来：
“只是碰运气罢了。”
叶逸欢总觉得这小女孩对自己知道得太多，但阿言显然不愿透露更多，叶逸欢也就没有追问。
她刚想试探着提议合作，对方倒是先开了口：
“看来这个副本鼓励玩家合作，你有兴趣吗？”
“当然，”叶逸欢挑眉，她还担心这小姑娘戒备心太强呢，“我们要现在交换信息吗？”
阿言摇了摇头：“不急，现在才刚刚进入副本，信息还未搜集齐全，这时候交换也没意义。不如趁你死前，多获取点线索，以便运用在真正的时间线上。”
“死前”......
虽然明白这小女孩指的是“重生之前”，但这词实在不怎么好听。
叶逸欢正想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不对：“每个人的任务目标应该不同吧？既然要互帮互助，我总得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阿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所谓，都一样。”
叶逸欢见她不愿多谈，还以为她谨慎，不想泄露个人信息，也不介意，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她更好奇那变异兽。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女孩拖着的庞大尸骸上，问道：“这东西，你是捡的？”
阿言表情平静，语气轻描淡写：
“不是，我在兽潮里猎到的。”
叶逸欢眼皮一跳。
在兽潮里......猎到的？！
兽潮的破坏力极强，面对那样铺天盖地的猛兽袭击，她就算拥有【哥德尔裁断】也不愿轻易涉险。可眼前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居然在兽潮来袭的情况下，还有闲心狩猎？？
叶逸欢嘴角微微抽了抽，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那你打算拿它做什么？”
“纳米虫烩肘子。”
阿言回答地理所应当。
“......什么？”
“一道菜。”
“一道......菜？”
阿言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直接将尸骸拽到身前。
见到叶逸欢没有拒绝，她便抬起小手，指着怪物的各个部位，详尽地向前者介绍起它的食用价值：
“从这里到这里，是背部肌群，主要由x型快缩肌纤维束状排列组成，肉质紧实，富含肌红蛋白，适合使用梯度升温炙烤法烹饪，可引导出焦香风味。”
“前肢部位遍布平行排列的弹性蛋白丝，结缔组织含量高，富含胶原蛋白，适合低温慢炖。至于腹部，脂肪层发达，含有丰富的中链脂肪酸，经过熬炼可作为燃料，亦可用于高温烹调。”
“这根骨髓富含不饱和脂肪酸和脂溶性呈味前驱物，在高温熬煮过程中会释放香气。可以配合菌群酶解，然后作为汤底的骨架。”
“变异兽的内脏，尤其是消化腺中，虽然可能含有未知毒素。但如果经过红外焙烧，再低温透析，脱毒处理后，某些部分或许可以作为高蛋白食材，用调味料腌制后，可以当做下酒菜。”
“螺钉镇在辐射微尘的影响下，镇周生长起了嗜铁纳米虫群落。据我观察，这些纳米虫的血液具有较高的氯化钠含量，同时伴随微量矿物质，其组成成分和分子排列模式与传统食盐具有一定相似性。因此，在适当条件下提取，可作为咸味调味料的替代品。”
“我将之取名为，‘纳米虫咸味剂’。”
叶逸欢听得目瞪口呆：“......”
阿言正一本正经地分析怪物食用价值，眼里好像都要放出光来，跟刚才的冷漠疏离截然不同。
看见她这副模样，叶逸欢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家伙不会是冲着食材才下的副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