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灵自然是看不清崔飞羽的神色,只能大致看出来他踩着小贼的动作。
众人看到失主来了,新鲜感也过去了,围聚在一起的人群又散开,一把把油纸伞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四散。
“多谢崔公子。”李毓灵答谢。
四周行人皆不再关注此事,讨论声没了,李毓灵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清晰。
崔飞羽认真看了看她,觉得有些好笑,他双手一摊:“谁告诉你我拿到了你的荷包?”
李毓灵听到他的话一愣,目光下意识放到他的手上,隔着皂纱,崔飞羽与她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她眼疾,只能看个大概,似乎真的没有看见他手上拿着荷包。
蔻枝眼睛好,瞧得比李毓灵清晰许多,但刚才也确实没去多看,这被旁人所唤的崔公子手里到底拿没拿荷包。
蔻枝用来装钱的荷包是李毓灵拿给她的,布料不名贵,刺绣也并不出彩,但是选用的颜色是很常见的女子会用的颜色。
寻常人,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辨别出来是女物。崔飞羽不会也不可能把一个陌生的荷包,还是明显是女子用的荷包揣在身上。
真这样做了,不管是对他,对那位荷包的失主,都容易落人口舌。
若崔飞羽真从小贼手上拿到荷包,心肠好点拿在手里去报官,无所谓则随意丢弃。
那荷包里的碎银,崔飞羽看不上。
可他到底侠肝义胆,抓了别人不肯抓的小贼,李毓灵的心刚刚落下又猛的提起!
李毓灵愣住了,失望再次席卷,比上一次还要汹涌。
她忍住失望的哽咽,鼻尖酸酸的,让她险些难过的流出眼泪。
李毓灵在幕离下的眼睛一闪一闪眨着,将眼泪逼回去。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报官,如今贼人已经抓获,相信用不了多久她的银子就会回来。
李毓灵又道谢,崔飞羽瞧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这人怪冷的。
像块儿冰。
在筵席上当令官说话不疾不徐,可实际上一些动作可以看得出她很紧张。
崔飞羽不是那种喜欢刁难旁人的人,只是觉得像李毓灵这样的令官,着实有些不适合。
他很早就出席各种宴会,见过的令官也不在少数,性子都是活泼善谈的,不论男女,像李毓灵这样战战兢兢但又刻意维持的,放在那些鲜少参与通令雅令的人面前自然是挑不出什么错。
可放在高门贵户的子弟眼里,着实是有勉强。
但崔飞羽不得不承认,李毓灵的文采的确很好。
他自己学的不精,但耳朵听得多了,听得出来什么是真才实学,什么是半桶水晃荡。
崔飞羽思绪飞转,其实也不过两三个呼吸间。
他看李毓灵要离开,又出声,带着笑:“怎么就要走?”
李毓灵心里着急自己的银子,又不得不耐下性子与这崔公子斡旋,不知他还有何吩咐,只要压着焦躁,开口:“崔公子还有何事?”
“稍等。”崔飞羽道,他冲后边守着的侍卫招手,“将他捆了,送到官府去。”
将脚从小贼背上挪下来,崔飞羽站直了,身后的侍卫给他撑着伞,有些游侠感觉的风姿淡了,妥妥成了桀骜的贵公子。
崔飞羽道:“我知道你急着去找银子,你先别急。”
他说完,抬手指了个方法,道:“你的银子在那儿呢。”
李毓灵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就见小摊的木质顶板上有一团东西。
蔻枝低声提醒,声音惊讶:“姑娘!是阿狸!它嘴里咬着荷包呢!”
李毓灵心重重一跳,感觉到不可置信。
阿狸?
一只猫!
守住了她的银子…
李毓灵高兴又难过,高兴是银子没丢,难过是一只猫,从小贼手里抢荷包,也不知道会受多少伤。
崔飞羽动了动手腕,刚才小贼挣扎时他手腕还没活动开,现在有点儿不太顺畅。
一边转手腕,他一边说:“令官养的猫瞧着文气,实则孔武有力。”
李毓灵道谢,这会儿声音里染上轻薄一层喜悦,情绪比刚才崔飞羽听到的要有人气不少。
这荷包是她的猫拿回来的,他只是顺手制服了一个小贼。
崔飞羽不想惹上风流债,话里意思既有敲打又有警告,意思是他现在对李毓灵印象还不错,李毓灵最好别想入非非,他只是举手之劳。
李毓灵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里的阴霾早已经散了,此刻心里只觉得这崔公子心肠热,但太自恋了些。
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会喜欢他的。
他实在是自作多情。
崔飞羽说完就走,李毓灵也乐意不跟他说场面话。
就在她跟崔飞羽说话的功夫,张衍清就已经从顶板上跳下,咬着荷包翘着尾巴,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蔻枝在这猫的步伐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再偷偷看李毓灵,她的主子果然说了两句夸奖的话。
于是这猫的尾巴更翘了,等李毓灵拿走了它嘴里的荷包,它还嗲嗲地喵喵叫了两声。
蔻枝这会儿不得不承认姑娘养的这只猫的确是让她刮目相看。
但心里又对小黄分到的宠爱着急起来。
笨小黄,怕阿狸做什么呀,不常去姑娘跟前晃,感情哪里能亲厚?
拿回了银子,再往首饰铺走,雨渐渐停了。
蔻枝收拢伞,这次不敢再将荷包悬挂于腰间,而是揣到了怀里。
猫没有让李毓灵抱,听完了夸奖的话就自个儿走了。
李毓灵的心情很好,她一连去了三个首饰铺问价钱,最后选了第二家。
这家首饰铺开的时间久,样式虽没有其他的新颖,但很耐看,不管过多少年,在隆重场合戴不会出错,而且匠人老实,不虚报价格,实惠又公道。
李毓灵很利索地选好了图案给了定金。
带出来的钱还剩一些,李毓灵又继续走,去遇仙楼订了一桌席面,说好时间,让他们送到家里去。
在外面待了一下午,回到家时厨娘刚好做好晚膳。
李毓灵身心俱疲,草草用完膳,给阿狸洗完澡,又坐了会儿,就早早地上床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