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丝竹管弦之音方歇,云珊便直直地盯着那厢房之门。一双美目满是焦灼与期盼,似那即将干涸之人盼着甘霖。
未几,走廊之中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像一颗颗鼓点敲在云珊的心上。
紧接着,厢房的门“呀”地一声被猛然推开——
小月星眸之中泪光盈盈,一双素手抬至半空,脚想踏进来,却又踌躇,朱唇微启,就那般痴痴地望着云珊。
二人目光交汇,一时间,千般思绪、万种情绪翻涌,却都凝噎于喉,唯有那清泪簌簌而下,相顾无言。
李茂与颜烈相视颔首,悄然退出厢房,轻掩房门,将这方天地留给这对阔别已久的姐妹。
须臾,房中嘤嘤啜泣之声渐起,姐妹俩已阔别十五六载,那些岁月里的忧思与挂牵,皆在这哭声中宣泄而出。
待知晓了云珊如今已身为从九品女官,姐姐美眸中闪过一抹欣悦,真心为妹妹感到欢喜。
可那笑意尚未完全绽于唇角,一抹愁绪便爬上眉梢,她轻咬朱唇,终是吐露隐衷:
“阿山,你如今贵为女官,身份殊于往昔,恐不宜再与我相认,日后于众人面前,还望能避些嫌才好。”
“阿姊,何出此言!”云珊面露心疼之色,紧紧握住小月的柔荑,美目含泪,
“这十五年来,我日思夜念,如今得与阿姊重逢,实乃我生平最欣喜之事,身份之别又何足挂齿!在我心中,阿姊才是至为重要之人!”
姐妹俩你侬我侬,各自拣那喜乐之事相诉,将哀愁苦难皆隐于心底。忆往昔,谈今朝,畅未来,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直至那西斜的日头将余晖倾洒入窗,在地上铺就斑驳光影,云珊才惊觉时辰不早。纵然心中满是眷恋不舍,却也不得不与小月作别。
待出门再度作别之时,云珊恰好瞧见林骁从隔壁厢房迈出。
一瞬间,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猜想,暗自揣测他莫不是在厢房之中与佳人幽会,当下便抿了抿唇,未发一言,转身便欲离去。
林骁见她这般举动,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随即将她拽进了房间。
而后,他快步上前,依次掀开各个帘子,又撩起床帐,向她展示着屋内的每个角落,口中还不停地解释着,极力表明自己的房间里并无女子的踪影。
云珊见状,双颊蓦地泛起一抹红晕,心中满是扭捏。
她为自己方才那没来由的醋意感到无比羞赧,可嘴上却不愿承认,仍是说着违心的话:
“我向来将公子视作娘娘的胞弟,于我而言,也算半个主子。况且公子对我确有大恩,我才斗胆将公子当作知心的朋友。”
“只是公子的风月之事,乃是隐私,又何必特地向我言明呢。”
云珊说着,头垂得愈发低了,始终不敢抬眸与林骁对视。
就在这时,林骁向前迈出半步,身形高大的他瞬间走到了她的身前,那宽大的身躯恰好将窗外斜射进来的绚烂霞光遮挡住。
刹那间,云珊只觉头顶上方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将她紧紧笼罩,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云珊,我对你倾心相待,并非是看在阿姊的情分,却也更不是无所求。”
“我心悦你,这份心意,从初见你的那一刻便已萌生。那种感觉奇妙非常,难以言表。”
“可仅仅那惊鸿一瞥,我的心便认定了你,没有缘由,亦无需理由。”
“自那日在东宫与你相遇,我回到侯府后便忍不住四处打听有关你的一切。”
“父亲曾有意为我挑选两个通房丫鬟,可即便庭院中那千树梨花竞相绽放,却再无一朵能入我心。”
“我一心所求,唯有娶你。”
“娶?”云珊轻启朱唇,语气中满是讶异。
“我要娶你,风风光光地将你迎进府中。”林骁眼神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
“公子,妾室该是用‘纳’的……”云珊嗫嚅着,声音细小如蚊蝇。
“不,我说了,我要娶你,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将你娶进门。”林骁再次强调,语气中满是不容辩驳的坚决。
云珊听闻此言,心中大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望向林骁那双深邃而炽热的眼眸。
“我只问你一句,如今在你心中,可还念着表哥?”林骁凝视着她,目光灼灼。
云珊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说道:“若我真是那般死心眼的人,只怕早就身心俱疲,活不到如今了。”
“好!你且给我一年时间,我要打一场硬仗。”林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握紧了拳头,似是在给自己鼓劲。
“硬仗?”云珊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一年时间,我要攻下你的心,让你愿意嫁给我。”
林骁的声音中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那表白如同炽热的阳光,纯粹而明亮,不掺杂一丝一毫的阴影。
林骁那炽热而真挚的表白,如同一把烈火,点燃了云珊内心深处的情愫。
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两朵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般绚烂,心也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虽满心羞涩,可那心底的喜悦与期待,却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肆意生长。
云珊强自镇定,匆匆与林骁别过,回到宫中。
踏入自己的寝居,她轻轻掩上房门,仿佛要将这满室的甜蜜与羞涩都锁在其中。
她缓缓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而后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间,任由那脸颊上的红晕不断扩散。
“我真的有这么好吗?”云珊轻声呢喃着。
她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林骁对她的深情厚意,还有来自这位少年将军坚定地认为她好,这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与感动。
悸动与喜悦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造梦网,将云珊紧紧笼罩。
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帐幔,思绪却早已飘远,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骁那坚毅而深情的脸庞,还有他那一句句令人心动的话语。
夜已深,宫墙外的更鼓声时不时地传来,可云珊却毫无睡意。
她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那满心的欢喜与甜蜜才渐渐化作倦意,她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云珊的脸上时,她悠悠转醒。想起昨夜的种种,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云珊起身精心梳妆打扮,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寝居。
当她走在宫中的回廊上时,遇到了一同当差的宫女。
那宫女见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不禁打趣道:“云珊姐姐今日看起来心情格外好呢,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云珊轻声说道:“就你多嘴,能有什么喜事。”宫女见状,捂嘴轻笑,也不再追问。
一年,一年......这一年的时光,她竟开始无比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