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神色一凛，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话从何说起？谁人敢残害我陆家子嗣，简直是丧心病狂！”
陆舒瑶看她一眼，“母亲说的是。这事儿我看还是报官才好。将那贼人逮出来，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大夫人身子一僵，眼睛一转：“是了。不过这事儿还是让老爷做主吧，若是影响了他朝中的声誉可如何是好？”
“舒瑶，你如今是宫里的宝林，府里的事就不必操心了。柳娘那边，我会让人好生照顾的。”
“孩子的事情，你父亲和我都会主持公道的。”
尤嬷嬷听了，前行一步，低声道：“陆大夫人恐怕还不知，如今娘子晋位四品美人了，早就已不是宝林。”
听到这消息，大夫人面容上的的五官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以前面对柳娘时才有的那种嫉妒情绪，油然升起。
大夫人指节抠紧，僵硬地转头看向庶女，嘴里机械道：“真的吗？我便知道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她向来看不起自己的这个庶女。
从小没了亲娘在身边，陆舒瑶跟个软面团子一样任人揉搓，大夫人从来没把她这个人放入眼过。
后来因为陆悦榕要与她换亲，大夫人也只能叹一句傻人有傻福。
她觉得陆舒瑶这种性子，去了宫中就算讨了陛下欢心，也一定会被其他人整治的。
可如今，她已经贵为四品的妃嫔，就算陆父在这儿，也得朝这个庶出的女儿行礼问安。
此时，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宫侍进来了，他单膝跪地：“陆美人，陛下的赏赐来了。”
来宣旨的是元术的徒弟元怀，看见陆舒瑶先是拱手行了礼，腆着笑意：“陆美人，请问接旨的柳姨娘何在？”
大夫人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
这道圣旨居然是给柳姨娘的？
一个出身烟花之地的贱人，居然能接上圣旨？！
陆舒瑶回元术道：“姨娘还在庄子上，公公不若便当庭宣旨，我替姨娘代接吧。”
元怀自然不会推辞，一声令，众人皆跪。
大夫人匍匐在地上，被疫病缠身的晕厥感又袭来了。
柳姨娘要接的圣旨，却让她跪地迎接。
岂有此理！
但圣旨给她的冲击，也远远不止于此。
“朕闻孝为德之本，亲恩如天，不可不报。今有陆氏之女舒瑶，敏慧端方，侍奉宫闱，恪尽孝悌，疫病肆虐之际，其心可嘉，其行可表。
其生母柳氏，虽出身微贱，然秉性温良，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教女有方。
今特念其慈母劬劳，恩养之德，着即除其贱籍，改入良籍。岁赐锦缎十匹、银百两，以彰其德。另赐太医院御医，随侍调理，保其安康；望尔等体朕仁心，谨守本分，勿负皇恩。”
“谢主隆恩。”陆舒瑶行了礼，便双手接了圣旨。
元怀笑着道：“圣上的赏赐都抬进院子里了，太医被院子里的奴婢安置在客间了。陆美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
看元怀准备告辞，陆舒瑶却喊住了他。
她将圣旨递尤嬷嬷，走到院中，在石凳处垫起脚采了一支鲜嫩的海棠递给元怀。
“这是我小时候种下的海棠树，劳请公公替我赠一支给陛下。”
元术偷笑：“是。”
大夫人坐在里间，身体僵硬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尤嬷嬷手中那卷圣旨。
她仿佛被那纸上的文字定住了魂魄，耳中嗡嗡作响，像是无数只蜜蜂在她脑中盘旋，嘈杂而刺耳。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团火在胸腔中燃烧，却又无处发泄。
她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不甘与愤怒。
贱籍改良，天方夜谭的事情，却活生生地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柳氏，那个出身烟花之地的贱人，居然能接到圣旨，改入良籍！
这简直是对她这个陆家大夫人，以及整个陆家嫡系的莫大嘲讽。
她回想起自己多年来对柳氏的轻视与打压，如今都像是回旋镖一样，狠狠地砸在她自己的脸上。
她曾经以为，柳氏不过是一个永远低人一等的贱籍女子，只能在角落里苟且偷生。
可如今，皇帝却亲自下旨，不仅为她洗刷了贱籍，还赐予她如此丰厚的赏赐，甚至安排御医随侍调理。
她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嫉妒如同毒蛇一样，在心中蜿蜒盘旋，咬噬着她的理智。
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多年来的辛苦付出，却被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轻易超越。
她不甘心自己在陆家的地位，被柳氏所动摇。
她更不甘心，自己在贱妾、庶女面前的威严，如今被彻底打破。
她的心中充满了屈辱，这种屈辱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大夫人试图平复内心的狂澜，可那种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陆舒瑶很快便进来了，她朝大夫人道：“母亲，女儿想亲自将圣旨和太医送去给姨娘。不知母亲可否允准？”
大夫人脸上依旧挂着僵硬得笑，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舒瑶，你难得回来一趟，何必急着去庄子上？柳娘那边有老爷陪着，再将太医给护送过去，不会有事。”
她死也不要柳娘那个贱人得知这个好消息！
她要让那贱人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沉沦！
“你就在府里多住几日，好好陪陪我吧。你先歇着，我让人准备晚膳，今夜咱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不容陆舒瑶拒绝，大夫人再也待不下去，起身恍惚着走了出去。
佩兰走上前，低声问道：“二娘子，咱们不去庄子上了？”
陆舒瑶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她不让我去庄子上，无非是怕我查出什么。可惜，她忘了，我如今是宫里的，她拦不住我。”
她转身走回屋内，低声吩咐道：“佩兰，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今晚就去庄子上。”
佩兰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娘子，大夫人准备了晚膳，若是知道你走了，恐怕会不高兴。”
佩兰以前便是府中的奴婢，对大夫人自然还是带着几分畏惧之心。
“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