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之人怀着忐忑的心情。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将自己的的脸都捂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迟意看清了眼前的人,几乎是瞬间,曾经那种恶心的感觉就立刻占据了她的胸腔。
打开门的手又立刻准备关上。
却被这人更快一步,以脚抵住了门框。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愧疚两个字,看着迟意的眼神里写满了悔恨。
“封珩,你怎么还没死?”迟意翻了个白眼,该死的不死,这老天真该死。
封珩眼底闪过喜色,“我这样你还能认得出我?意儿,你是不是还——”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要是你不知道化成灰什么样子,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迟意毫不留情地开口。
无数个日夜,自己曾经为了眼前人心痛,辗转反侧。
无数次自我怀疑,陷入无法挣扎的泥沼之中。
自己好不容易都快忘记了,怎么又跳出来?!
难道这就是戏文里经常写的给主角制造一点困难吗?
这主角她不当了还不行吗!
她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七楼走廊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烛火摇曳,包厢内的光亮洋洋洒洒落在她的发丝里,染上一些柔和的色彩。
迟意似乎,看起来更好看了。
比起以前温柔明媚的样子,现在的她五官似乎变得更加锋利具有棱角,却极美,封珩一时间竟然看入了神。
然后又开始后悔。
若是一开始自己没有答应师尊……
“小厮,七楼什么人都能上来?赶紧把人弄走!”迟意懒得和他废话,她极其不耐烦的语气和表情也让小厮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还以为这人真认识迟意一伙人呢,这么看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迟意再次关上门的时候,封珩被房内那双墨绿色的眼瞳吓到。
带着警告,侵略,寒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彻底被关上。
想打也打不开了。
他还想敲门,小厮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真的认识他们,你就让我进去说两句话——”
小厮伸出手,丝毫没让:“这位客人,你只是二楼的客人,这里是七楼,要不是你拿着迟意姑娘的令牌,我也确实感受到了迟意姑娘的气息,带你来七楼已经是违反规定了,迟意姑娘以及她的伙伴都是我们的贵客,夫人本是要将他们安排在顶楼的,又怕引起太多人注意这才在七楼委屈一下。现在人你也看到了,就请客人不要不知好歹了。”
封珩立刻面上一热。
不知好歹四个字像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可能,意儿不可能这么残忍的,当初他也是有苦衷的,只是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和意儿解释清楚。
意儿一向善解人意,只要告诉她自己只是因为家人都在灵元的手上,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
这段时间封珩极其痛苦。
修为倒退为次,回到太初观之后宗门弟子根本不待见他了,太初观被大长老接手,却已经快被排挤出四大宗门之外了。
虽然自己没有被逐出师门,却再也没能得到一个好脸色,曾经围着他追捧的那些人现在却唯恐避之不及。
他只能自己离开太初观,做一介散修,靠着帮一些妖族或人族的商会做打手赚取灵石。
这次他也只是跟着商会受邀来到这里,却没想到见到了迟意。
那天在街上风吹起马车他就已经看见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今天自己亲眼见到迟意从正门进来,又上了七楼。
商队的老板说过,三楼以上的人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了。
即便是曾经四大宗门的长老来也最多只能在六楼待着,七楼,那绝对是花妜夫人的贵客,还很有可能是上界之人。
他突然想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难道——意儿是被那个男人强迫了?!
想到这里,封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向房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然,他被小厮轻而易举挡住了。
门上都下了禁制,想要强行闯入是绝对不可能的。
封珩直接被弹飞了出去,身体从回廊处的栏杆跌落在了地面上。
砰!——
巨大的声音让楼中的人都忍不住往下看,封珩盯着七楼的方向,却没能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人。
巨大的痛楚再一次裹挟席卷了他的心口,像是呼吸不上来似的。
若是以前,意儿一定会立刻将他扶起来,再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但也是有人将他扶起来了。
小厮。
毕竟这是拍卖楼,他总不能任由一个神经病躺这里,等会拍卖会都进行不了了。
小厮表面微笑,实则警告:“这位客人,希望你后面能乖乖待在自己的地方不要到处乱跑了,也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否则你和你的商队全部都要被赶出极乐城,永生不得进入!”
随后连拉带拽将他拽走了。
房间内的迟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晦气,我竟然看见封珩了。”
几人齐刷刷转过头,紧张地盯着迟意,陈柏元又赶紧看了眼对面的裴度。
只见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完了完了,要打起来了。
陈柏元赶紧问:“你对那个封珩现在——”
“我还怪想他的。”
裴度拳头握紧。
下一秒迟意坐在他旁边冷笑,“想他早点死,当时我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只是受伤太严重,不然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裴度拳头又放松了。
“不过小厮说他在二楼,我们应该碰不上了,要是他再来触霉头,我就真不留情了。”
这里毕竟是极乐城,他们进入城内就有点高调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大家都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休息。
没成想,有的人就是贱。
对他好的时候他觉得理所当然,自以为隐忍深情,做的却全然是伤害龌龊的事。
这几个月所有人的冷漠,斥责,他终于理解迟意当初的痛苦,那段时间她到底是在怎么熬过来的呢。
就连呼吸都有些心痛。
他失魂落魄回了自己的商队,商队的人看他浑身狼狈回来疯狂嘲笑。
“我就说他肯定会被人打回来吧,还说自己认识人家贵客,笑死了,真认识怎么还混成这样?”
“就算你认识,估计也不收人待见吧?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配的上人家么?那可是七楼!你这辈子也够不上的高度!”
这些人嘲弄般扯下他蒙在脸上的袍子,左半边脸上竟然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像一条条恶心的虫子。
封珩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捂着就代表不丑了?笑死,你长这样扔哥儿们面前,哥们儿都不带看一眼的,怕晚上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