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荆未眠说着这番话之时,陆敛白的手一直被放在荆未眠所说的缺失记忆鳞片的位置。
一开始,他只是小心翼翼压制着指腹所触。
尽管手指并未完全熨帖覆落下去,但仍能清楚感受得到,伴随着呼吸的起伏,缠缚在腕部的粉色鱼尾鳞片微微翕张。
柔滑温凉,就好像裹着一层海水般的丝绸,并在指间产生微弱的波动,电流感般蹿过手腕,再蔓延冲击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神经纤维。
绷紧的肌肉都跟着细微震颤,本就快要控制不住的,而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荆未眠最后的话如有实质落进耳中。
陆敛白胸腔的心跳正在狠重疯狂地跳动,唯有表面还维持着一丝理智,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弯着眉毛眼睛对他笑的荆未眠,开口道。
“荆未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清楚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在你离开首都星的一年半以前,我们当时最亲密的接触应该仅仅止步于……牵手。”
“之后,在我好不容易确认你就是一直以来我要找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当时带着生病的荆小予……也就是你所说的人鱼幼崽实验体,不告而别了。”
“再后来没多久,你让人把一个还未孵化的人鱼幼崽带到我身边,要我好好替你照顾宝宝。我不清楚你有没有给宝宝取过名,又担心擅自给宝宝取的名字你会不喜欢,所以,我只能按照你当时给人鱼实验体取的名字,也给宝宝取名荆小予。”
“宝宝从孵化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岁半,但按照你刚刚的意思——”
荆未眠听到这里,缺失空白的那段记忆鳞片仿佛隐隐产生串联作用,她用陆敛白所说的这些线索进行联想,几乎差不多对应上先前的所有困惑疑虑了。
于是冷静下来,耐心跟他解释:“我刚刚跟你说过,我通过人鱼的身体机能,知道自己的下鳍产下过鱼卵,而关于这道产下鱼卵的痕迹,正好是在四年以前留下来的。”
“所以,你所说的人鱼幼崽实验体,跟现在的宝宝,只能是同一个宝宝——如你所言,当时宝宝生病了,我带走宝宝的目的是为了给宝宝治病。”
“虽然我暂且还想不起来宝宝为什么会回到重新孵化的状态,但我很确定这肯定跟荆慈深有关,否则我这一年多以来也不可能受限于他。”
“还有你刚刚说到的很关键一点,当时我自己没办法陪在还没孵化出世的宝宝身边,为什么要让人把宝宝交给你养,陆上将,你想过原因吗?”
陆敛白缓缓凝动了一下眼眸,听到这里已经基本证实了心里绝大部分的疑惑,还没等他开口,荆未眠又笑了,这次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笃定,气定神闲:
“尚未孵化的人鱼幼崽,是需要有血脉亲族的气息长期安抚陪伴,才能顺利孵化长大的。陆上将总不会以为,我是把宝宝随随便便丢给一个人类养的吧?”
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
小鱼宝宝能够在陆敛白身边平安无事地长大至今,只能是因为陆敛白就是小鱼宝宝的血脉亲族。
这就已经是最有力也是最直接不过的证明。
所以……在过去发生在梦里的那些……
并不是陆敛白自己臆想出来的。
全部,全部都是真的……
包括他这一年多以来,时常总是觉得宝宝越长越像他,也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和自我说服,而是……真的。
是因为,荆小予,真的是他和荆未眠的宝宝。
荆未眠见他跟傻了一样杵在那捧抱着她鱼尾,又故意要招惹他似的,用张开的尾鳍尖尖戳了戳他硬实的腹肌,“真傻了?”
也是奇了怪了,她看着陆敛白这样一副冷漠木讷的傻子模样,竟然不觉得违和,甚至还觉得分外熟悉适应,就好像陆敛白以前在她面前也是这样又呆又冷的样子。
这次陆敛白反应得很快,说:“没有。”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她尾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跟荆未眠亲吻时被揉得凌乱的领口衣摆,又再次抬手整理抻平身上的军装。
绷着脸,一副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样子,直至恢复回一丝不苟的着装,他才觉得足够正式足够尊重面前的荆未眠似的,抬眸注视着荆未眠,重新开口:
“我认为宝宝未来的成长阶段十分关键重要,特别是需要亲生父母共同陪护在身边进行照养。”
顿了顿,“荆未眠,你认为呢?”
陆上将态度一本正经,俨然刚刚不久前跟荆未眠提要求谈条件,不准小予宝宝跟他的生父见面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
“……”荆未眠忍着笑上下打量他,并故作思忖,“我需要考虑考虑——”
陆敛白立刻严谨郑重地反省起自己,“荆未眠,你不要着急拒绝。我回去会立刻制定一份详尽的有关宝宝成长的规划方案,并在每项规划中认真仔细阐述,父母共同参与育儿对宝宝未来成长发展的全方位益处,你到时看完再给我答复,好吗?”
荆未眠看着他,此刻心里无比清明,已经有了要保护好她的宝宝和配偶伴侣,就必须尽快解决荆慈深这个麻烦的清晰目标。
因而,荆未眠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答应了他说:“好。”
虽然荆未眠很想现在立刻就看到她的宝宝,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尤其手环很快嘀嘀响起,是赫斯发来催促提醒,明显已经快要摁不住那两蛇头鱼了。
荆未眠捡起衣服,正要恢复回人形,却发现陆敛白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两只大手特别小心翼翼地圈着细窄的那一截腰,甚至抵在腰侧的拇指隐约有些微微颤抖。
荆未眠眼尾微勾,还以为他是爱不释手了,刚想开口揶揄,陆敛白低哑地叫了她名字。
“荆未眠。”
“嗯?”
“痛吗?”
陆敛白眼神晦深地盯着她被纱鳍遮挡的腰腹位置那里,眉头攥得很紧,手指更不敢触碰过去,只是一味地反思,“你当时产下小鱼宝宝的时候,很痛对吗?”
“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