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绵!”
李景川刚进学校不久就看到了正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夏绵。
他叫了一声,便向她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你去的那个赛车场不是很远吗?”
“他们老师给我打的电话。说他和猪打起来了。”
听到李景川的话后,夏绵忍不住笑了一声。
“打赢了吗?”李景川又看向玄墨问道。
不等玄墨回答,李景川的视线就落在了玄墨拎着的书包上,“天呐,别告诉我,你被猪给拱水坑里去了。”
“才没有呢!我当然打赢了!我还把他们都打哭了。”玄墨立刻开口说道。
“这才像我李景川的儿子。行了,回家吧。”李景川说着拍了一下玄墨的脑袋。
“你怎么过来的?离那么远。”
夏绵想到之前李景川给她看的那个俱乐部的位置在很偏僻的地方。
“别提了,那俱乐部跟要做贼似的,生怕别人找得到,建的地方偏死了。打车都不好打,我就跟车队的人借了一辆车。”
“走吧,先回家吧。”李景川说完又看了一眼玄墨的书包,“你不扔了那个书包留着干嘛?要扮演河童啊?”
“才不是!是我喜欢这个书包。”
“随你吧。”李景川说完就要向校门外走去。
“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夏绵想到玄墨身上的伤口说道。
“啊?你还被打伤了啊?”
“我打赢了的。”
“打赢了就不会受伤了。”
玄墨想要反驳他,但是一想到自己确实是被他们给打伤了,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回去好好练练吧。下次再看见那头猪,给我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揍,听见了吗?”
李景川懒得掺和小孩间的事,他能做的就是让他学会下次不要吃亏。
正值放学的时候,几个长着兽头的家长聚在学校门口要接自家的孩子回家。
“妈妈,就是他把我和猪豪他们打了。”一个长着偏圆兽耳的男孩指着玄墨说道。
他身边长着鬣狗兽头的女人正要发火,可看到玄墨不经意投过来的眼神后,心里有些发怵,那双眼睛实在是有些奇怪,再联想到她听过的传闻,女人将头偏向一边,用不小的声音说道,“妈妈不是和你说了吗?要离那种妖孽远一些,沾上厄运怎么办?真是晦气。”
“哈?妖孽?”李景川挂起略带嘲讽的笑容向她走了两步,“真是好笑。你长这个样子说上我儿子是妖孽了?”
“你也就运气好不住往西边去的路上得了。”
“要不挨两棒子都是轻的。”
他在几人震惊不解的眼神里向着停在一边的黑色机车走去。
把机车骑到夏绵面前后,他伸手将机车把手上挂着的头盔戴到了夏绵的头上。
“上车吧。”
“你不用戴头盔吗?”
“不用。我的车技你就放心吧。”
头盔里还带着李景川洗发水的味道,夏绵再次问道,“那玄墨呢?还是给他戴吧。”
“他夹在我们中间不会有事的。”
“那我呢?”九七仰头望向李景川。
李景川无语地抿了下嘴,“玄墨会抱着你的。”
“太好了!我还没坐过这种车呢!也会很快吗?”九七说着围着车转了一圈。
夏绵比了一下这个头盔对于玄墨来说确实是有些大了,就伸手把玄墨抱到了车上,又把九七递到了玄墨的怀里。
夏绵坐上车后,李景川开口说道,“抓紧我吧。夏绵。”
夏绵的声音隔着头盔有些发闷,“好。”
李景川感受到夏绵抓在他腰侧衣服上的手,扬了扬唇角后将机车启动,伴随着机车的轰鸣,他继续说道,“要一直抓紧,夏绵。”
“……一直。”
夏绵的耳力不差,即使隔着头盔她也听到了李景川不算大的声音,她觉得李景川是想骑得快一点,所以在提醒她,别把夹在他们中间的玄墨和九七甩出去,于是她回道,“好。我知道了,会抓紧你的。”
李景川嘴角的弧度扩大,那我可是要相信了,夏绵。
带玄墨去医院检查完回家之后,夏绵就把之前的录音删掐头去尾,只保留了那个女人的谩骂发给了官方账号。
也发到了社交平台上。
在这种上等兽人区和下等兽人区矛盾激化、兽人政府大力推动领养政策的环境里,猪豪妈妈的言论一石激起千层浪。
剩下的不用她动手,他们家企业的竞争对手就会引导舆论的方向,绝对不会让这把火灭得悄无声息。
“夏绵,你手机响了。”李景川擦着还有些滴水的头发看向正站在餐桌边择菜的夏绵说道。
“是谁啊?”夏绵说着就要转身去洗手。
“你没备注。”
李景川看了一眼夏绵,又继续说道,“要不我给你拿着接吧,你别去洗手了,太麻烦了。”
洗手有什么麻烦的?
夏绵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李景川,“呃……你要不先把衣服穿好再说呢?”
她身后的李景川刚洗完了澡,身上只松垮的套了一件浅灰色的浴袍,随意系着的腰带垂在他的腰侧,他一手拿着她的手机,一手正拿着毛巾擦他的头发,从他头发上滴落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过从他敞开领口露出的胸膛。
李景川将舌头塞进一侧的后槽牙,好样的,夏绵。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他将手机直接按了接听键,伸手放到了夏绵的耳边。
“您好,玄墨妈妈。”
夏绵听出了她的声音,是玄墨的老师狐诺。
“你好,有什么事儿吗?”李景川已经按了接听键,她也不好现在去洗手了,直接就着他的手回道。
“我打来主要是想和您还有玄墨道个歉。对不起啊。但是我当时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我能做的也只有让玄墨待在走廊离猪豪妈妈远一点,让他不要被打到。”
“但我觉得还是需要给您和玄墨道个歉。”
夏绵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下问道,“之后玄墨如果要转学的话,你可以帮我办理一下相关的手续吗?”
“转学?为什么要转学?”狐诺有些惊讶地问道。
很多兽人都想把孩子送进A区的学校学习,现在玄墨不费力就得到了这个机会,他居然要转学?
“您是担心后面猪豪的妈妈会找您和玄墨的麻烦吗?”
如果是这样,狐诺确实不能给她保证什么,因为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猪豪的妈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里的环境不适合玄墨。”
孩子的善恶观还没有完全形成,他们的善与恶都还天真,易被影响。
也许有的孩子并不觉得玄墨的眼睛究竟会怎样,就像他们拍摄综艺时,那几个孩子都没有展露出异样的情绪。
那是因为一开始就有孩子、有大人对玄墨释放了善意的信号,让其他的几个孩子也看到了玄墨是不危险的存在,也愿意去发现玄墨身上的闪光点。
但是在玄墨的学校里,那些孩子、家长甚至可能是学校里的老师都被另一种恶意的信号引导,而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就会有人加入,而其他不加入这种声势浩大的‘讨伐’行列就也会被划为‘讨伐’的对象。
就像这所学校里的孩子,也许有人并不害怕玄墨的眼睛,但他们却在恶意的信号下不敢表露出什么。
就像现在的狐诺,她也知道那是不对的,也知道那对玄墨不公平,但是在那种环境里,她没办法不管不顾地为玄墨发声。
夏绵不想让玄墨处在被恶意裹挟的环境里。
“怎么会呢?A区的教育资源是最好的。”
“这件事我也需要再问玄墨的意见,只是今天你打电话来,我先和你说一声。而且……学校重要的又何止是教育资源呢?老师。”
夏绵轻柔的一句老师让狐诺心头一颤,没错,不只是教育资源。
当时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A区的学校,她本以为她可以在这里大展拳脚,但是等着她的却是权利与金钱的现实一脚。
作为一名老师,她甚至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庇护本来就没犯错的学生。
她能给他们提供的保护就只是让他们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伤口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等待着有权有势的学生家长来办公室后给他们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时,不至于再被打。
狐诺每次给被欺负的学生家长打电话,是为了道歉,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的愧疚可以减轻一些。
可这次的通话却让她看到了曾经刚进入这个校门的自己。
“狐老师,今天你打这个电话不管是为了来道歉,还是为了让你可以好受一些。我觉得对象都不应是我,而应该是我的孩子,不是吗?”
“……玄墨在吗?”狐诺沉默了一下才问道。
玄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听到夏绵的话后,就走了过去。
李景川将手机递给了玄墨。
狐诺再次跟他诚恳地表达了歉意,说了让他一个人站在走廊是为了不让猪豪的妈妈把气都撒到他的身上、把他打伤,最后又问道,“你能原谅我吗?玄墨。”
“我没有怪你。”玄墨还稚嫩的声音响起,“你也不用和我道歉。”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来自别人的歉意,之前他一直都是被要求和其他人道歉。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他抿了抿嘴才继续说道,“我原谅你了。”
“……也谢谢你没有让猪豪的妈妈打到我。”
狐诺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属于孩子的声音,心中的情绪翻滚,这和她之前给那些被欺负的孩子家长打电话不一样,和那些家长说的‘还真是麻烦你了,老师,还要打电话来’,‘老师,你言重了’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
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只好在话筒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最后都带了哭腔。
玄墨有些无措地看向夏绵。
夏绵刚要伸手接过电话,李景川就给她拿了过来,又把电话放到了她的耳边。
“去玩吧。”夏绵先和玄墨说道,才继续对狐诺说,“如果我们商量之后,玄墨也愿意转学的话,还希望你能帮我们办理一下手续。”
又和狐诺说了两句后,狐诺就挂断了电话。
玄墨虽然听到夏绵让他去玩了,但他还是等在了旁边,等夏绵挂断电话后他才说道,“我愿意转学。”
夏绵看向玄墨漂亮的眼睛,她知道玄墨会原谅狐诺,但她没想到玄墨会说出感谢,这个对世界竖起尖刺的孩子比她想的还要柔软善良。
那就更需要一个可以让他柔软又善良地长大的环境,让他可以不用时刻竖着尖刺。
“好。那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挑选学校哦!”
夏绵对玄墨说完后就把柔和的语气一收,“还有你,去把你的衣服穿好。”
李景川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的魅力就这么低吗?还是网上的经验贴不靠谱?
一定是经验贴不靠谱。
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了那张圆盘项链上的双人照,上面的那个男人和他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她喜欢那种类型的人吗?
网上讨论的热度一波接着一波。
不到两天,猪豪的妈妈就联系了夏绵要给她和玄墨道歉,想让她出面解释一下都是一场误会。
“玄墨妈妈,上次是我们不对,也是一时糊涂了,口不择言的。”
“您看能不能帮我们出面解释一下。我保证猪豪之后绝对不会再找玄墨的麻烦。”
夏绵把玄墨叫到身边后,才对猪豪妈妈说,“道歉还是得对本人说吧。”
猪豪妈妈和猪豪都给玄墨道歉之后,夏绵才对玄墨说,“去和九七玩吧。”
看到玄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绵又问,“那你想我怎么解释这个情况呢?”
“上次毕竟也是你引导着我说出那样的话,还把我们之间的对话都剪辑了。再加上监控坏了,很多人知道的都不是实情,对吧?夏小姐。”
夏绵扬起唇,声音平静,“不对。”
电话另一边的猪豪妈妈脸色一变,这女人怎么软硬不吃的。
她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律师,她不上当怎么办?
出事之后猪豪妈妈就联系了律师,律师听她描述完经过后说可以告夏绵非法录音,诱导其他兽人说出不利言论和故意伤害。
但是因为当时的监控坏了,即使修复后,看到的最后画面也是她用杯子扔向了夏绵,对她十分不利。
于是律师就让她先找夏绵道歉,再进行套话。
“实情已经很清晰了。不过,既然你道歉了,那这件事在我和我儿子这里就算结束了。至于我儿子原不原谅你们,那就是他的事了。其他的你怎么处理,我就更管不着了。”
“而且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想要把这次舆论的火压下去,她家的企业就要在下等兽人区做些实事,把形象再立起来,不过肯定要耗费不少的财力物力,这次血她家出定了。
至于出完血后,能不能成功,她才不会管。
“毕竟你骂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人。”
夏绵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顺便把号码拉黑了。
道歉?谁需要她的道歉,她要的就是她付出追悔莫及的代价。
道完歉就想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