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三个妇女一台戏,更何况,这里可不止三个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宋攸宁传授着育儿经验,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悄然退去,夜幕如同一大块黑色的绸缎,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覆盖了整个世界。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时间已然不早,于是纷纷站起身来,带着满脸的笑意与不舍,客气地道别。
随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热闹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寂静迅速填满了每一个角落,刚才的喧嚣仿佛只是一场遥远而不真实的幻梦,让人恍惚间有些不知所措。
宋攸宁独自留在屋内,静静地望着满桌琳琅满目的礼物。这些礼物摆放得满满当当,承载着众人深厚的情谊。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心中如同翻涌着千层浪,情绪久久难以平复。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稀世珍宝,轻轻拿起一件手工缝制的小衣服。她的指尖轻轻滑过那细密整齐的针脚,仿佛能够触摸到大嫂的用心与温暖。紧接着,她又拿起一顶小巧玲珑的帽子,看着那精致的做工,眼眶不禁微微湿润,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唐心悦夫妇精心打造的银镯配饰,在昏黄黯淡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泽,每一道纹理都似乎在传递着他们的美好祝愿。每一样礼物,都凝聚着大家对她和小冬至毫无保留、满满的爱意,这爱意沉甸甸的,让她的内心被幸福与感动填满。
忽然,宋攸宁手上的动作陡然间停住。摩挲着手中银镯,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个念头,瞬间这道惊雷已在平静的心湖上炸响。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又强烈,让她瞬间回过神来。湿润眼神刹那间变得复杂难辨,困惑之色在眼底翻涌。她咬了咬下唇,耳边师母几人的话越发清晰,她的困惑越来越大。突然再次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内室,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的渴望,又混杂着些许难以置信。紧接着,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匆匆向内室走去。
屋内还未燃起蜡烛,只有几缕稀疏微弱的月光,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透过狭窄逼仄的窗缝倾洒进来。在这昏暗不明、影影绰绰的光线里,一切都显得模糊而神秘。宋攸宁凭借着对房间布局的熟悉,轻车熟路地来到榻边,在婴儿床前站定。她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小冬至,眼神在黑暗中闪烁不定,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她眉头微微皱起,眉心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又像是在努力权衡着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周遭一片死寂,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良久,宋攸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她内心所有的忐忑、不安与纠结,缓缓吐出。她迈着沉稳却又略带急切的步伐走到桌前,熟练地从桌缝里取出火折子。她的手指轻轻一动,火折子被轻轻晃燃,一簇温暖明亮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这温暖的光芒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迅速驱散了屋内的黑暗,将整个房间照亮得纤毫毕现。
她再次回到榻前,此时,婴儿床上的小冬至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努力捕捉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就像幼时的咸鱼,可爱又搞笑。
宋攸宁的目光不禁带上笑意,鲜嫩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在小冬至稚嫩的脸庞上,动作轻柔而缓慢的抚摸着手下不甚白皙的脸。
生产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体力,因而昏睡前她并不知自个儿生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醒来后,听相公说冬至是个女孩儿,她自然也深信不疑。可适才众人奇怪的话语,还有那些明显更适合男孩的礼物,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小针,挠痒痒般轻刺着她的心尖,让她满心困惑。一想到这,刚刚歇了些的念头又再次被点燃,火苗疯狂蹿升、拉扯,驱使着她一定要亲自确认小冬至的性别。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将她最后的一丝犹豫与迟疑彻底淹没。
“冬至,娘就看一眼……”
话毕,宋攸宁咬了咬下唇,手再次缓缓落下。指尖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期待,轻轻向着小冬至身下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