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啊,你与睿泽何日回沈家村?”
韩母的声音打断了宋攸宁的思绪。
“约摸二十四五。”说着,宋攸宁还觑了眼齐夫人。
“看我作甚?”齐夫人察觉到宋攸宁的目光,哼了一声,似乎含着不满。
宋攸宁也不尴尬,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声音软糯好听,透着浓浓关怀,“师母,那大哥今年可要来与你们团聚?”
“唉……”齐夫人缓缓摇头,想起前几日收到的年礼,她眼神晦暗下来,“他有皇命在身,哪能轻易离开?”这古话语气复杂,短短一言,却是已含万千愁绪。
闻言,宋攸宁有些懊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咬咬唇,有些尴尬。琢磨着如何安慰齐夫人。
齐夫人见此,却是看得有些好笑,眼中恢复清明,嘴角僵硬扯出笑来,“这是你大哥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人,何况保家卫国实乃男儿天职,他能得陛下看中,更是福分……”齐夫人语气悠悠,语气带着劝慰与释然。
宋攸宁抿抿唇,心下复杂,她怔怔看着齐夫人,眼睛一眨不眨,眼前的齐夫人和记忆中那年迈的身影似乎重合了。
其实宋攸宁对上辈子的父母感情不多,幼时几乎没甚印象,记事后,只记得爷奶每日守着电视看新闻,和坐在电话旁打盹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对父母并没有很深的概念,她从小被爷奶养大,两个老人对她可谓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她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与温情。她幼年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所有的记忆都被两个老人充斥。后来不知哪一年,生活偶尔那么几日就会多两个陌生的人,同时伴随着爸爸妈妈这样陌生的称呼,以及每次爷奶那期盼、担忧的眼神。
事实上,她挂名的两个父母,牺牲很早,在她尚不懂事时他们就彻底离开了。当时的她还很年幼,对死亡并没有什么认识,对两人也没有强烈的情感,毕竟谁会对只见过几次的亲戚有多少印象呢。那时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很害怕别人看她的眼神,那样复杂的眼神,让她很是不适。
这时,韩夫人宛转悠扬的声音再度传来,“齐夫人说的对,你呀,可是为咱这成元王朝养了个好儿子,这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已是威远将军,前途不可限量,这以后啊,定是要名扬青史的。”
韩夫人说这话时,语气真挚,往日总是上挑的眉眼,此时却是格外端庄。
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屋内传开,碰撞又回转。齐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嘴唇上扬,眼眸弯起,面上都鲜亮起来。
宋攸宁脑中回忆也随着韩夫人的话散去,“是啊,他们都是有大爱之人,以后定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少女说的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声音如那三月春风,所过之处百草逢生,万物复苏。
房中的沉重已尽数散去,宋攸宁眼睛一转,忽的伸手挽着齐夫人撒娇,“师母,不若您和二哥,师傅随我们一道去昙州县过年吧。”
她漂亮的狐狸眼倒映着齐夫人的身影,“这昙州县虽不如这允州繁华,可却也是别有风情,师母久居高堂,定是没有机会体验这乡土风情,不若趁此机会,与我们同去……”
宋攸宁一番话将那昙州县说得很是独特,再加之韩夫人时不时的搭腔,更是令人心驰神往。齐夫人眼中动摇之色越发明显。她这辈子除了来允州这次,从未出过远门,最熟悉的地方只有生活半辈子的京城。此时两人说那些石井特色、乡野之物,从前她可能会觉得上不了台面,可如今不知怎的,却是好奇不已。
“师母,”宋攸宁继续加着火力,“年后相公就需回到书院,那时我们又一道回来,左右不过几日,您就当去陪攸宁了,可好?”
齐母本就动摇,听宋攸宁这样说,更是心都偏了,她没有女儿,宋攸宁待她真心实意,她同样是把宋攸宁当亲生女儿的。“这……”齐母嘴唇嗫嚅数下,声音带着犹豫,“不若待师母回去,与你二哥他们商量一番?”
听到齐夫人终于松口,宋攸宁笑得越发灿烂,“自然,自然,那攸宁便等着师母好消息了。”
其实,宋攸宁会这般用心劝导,刚开始确实只是临时起意,可越说却越是坚定。她定定看着齐母还不算苍老的容颜,回忆着小说中齐母病逝的时间。她鼻尖一酸,努力抑制自己,按照时间推算,约摸再过两三年,眼前的女子就会日日缠绵病榻,只靠汤水养着。
宋攸宁深吸一口气,手指蜷紧,眼睛努力睁大,忍住泪意。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定不会让那样的结局发生。
大自然治愈人心的力量最是宏大,齐夫人就是被束缚得太久,才会年纪轻轻生了颓气,那她便陪她一道净化心灵,驱散寒冰,生出枝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