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守护圣都托拉的城门守备队长亚历克·尤诺,已然在城墙上巡逻。
自帝国建立永恒统治以来,中央从未遭受过真正的威胁,然而,如今早已不是能够沉溺于安逸之时。
就连他那位高高在上的上司,中央骑士团长帕万·费尔特,最近也愈发绷紧神经,反复督促他们严加防备。
亚历克自踏入帝国军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帕万团长露出如此凌厉的神情。
军队的生态一向如此,上峰心绪不宁,底下的人自然如履薄冰。
更何况,他们都清楚,最近的局势极不寻常。
“皇帝要归来了。”
亚历克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在距离中央稍远的地方,这句话已然成了一种嘲讽般的惯用语,意指荒谬不经的谣言。
而在更偏远的地域,甚至流传着更加粗鄙的戏谑之词。
毕竟,世人早已习惯了那位沉默寡言、端坐御座的皇帝。
如今陛下若真要归来,对于像亚历克这般平凡的军人而言,只会意味着混乱与动荡。
“亚历克!”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是他的旧识兼同期战友,提尔。
不同于被调任守备队长的自己,提尔则进入了直属中央骑士团的帝国第一师团,是个实力不俗的战士。
“好久不见,怎么了?你的站岗轮值早该结束了吧。”
“才刚见过几天,谈什么‘好久不见’?”提尔笑道,“我不是站岗,而是在检查戒备情况。
如今这些上头的大人物们个个紧张得要命,若是哪个傻瓜守夜时打了个盹儿,被逮住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倒霉,整个队伍都要遭殃。”
“啊……是因为皇帝归来的传闻?”
“没错,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除了贵族院想换掉大将军的事,和圣教骑士团派出两队人马查证传闻之外,似乎并无其他。”
“这些大家都知道啊!若是有新消息,快告诉我,让我也松口气。”
“怕是不可能。眼下众人皆是雾里看花,恐怕连上层那些高官们也未必知晓真相。正因如此,他们才惶惶不可终日。”
亚历克迎着晨风,神色凝重地低声说道:
“明晃晃的玻璃碎片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令人难以察觉的锋刃。”
“要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就赶紧滚吧。我可没空陪你瞎聊。你到底来干什么?”
“啊,中央骑士团也打算派兵去核实传闻的真伪。帝国军虽有自己的情报网,但圣骑士团的消息突然彻底中断了。如今不论是圣教会还是中央骑士团,都对这件事感到不安。”
亚历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圣骑士团的消息……中断了?”
“是啊,怎么了?”
“你这个蠢货!这就是为什么上头那些家伙紧张得像患了痔疮的疯狗!圣骑士团的通讯中断,岂是寻常之事?在军中,就算是普通士兵巡逻迟归一个小时,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提尔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看到他这副模样,亚历克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中央骑士团直属的第一师团的?看来真是凭实力进来的……”
“难道……圣骑士团会全军覆没?那可是‘白莲’和‘黑十字’两支精锐部队啊。”
“所以情况才更糟!该死……看样子,接下来得做好吃苦的准备了。你也给我打起精神来,在查明圣骑士团的下落之前……”
亚历克的话突然顿住了。
晨光微洒,他的目光落向远方。东边的地平线上,一队骑马的人影正缓缓走来。
多年来的守备经验让他迅速判断出,那正是圣骑士团的编制人数。
“或许,你根本不需要被派遣了。看样子,圣骑士团的人回来了。”
“什么?真的?”
提尔闻言,急忙伸头望向城外。对他来说,能免去执行派遣任务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很快,他也看到了那支逐渐靠近的骑士队伍。然而,他一边数着马匹的数量,一边眉头越皱越紧。
“等等……为什么只有三十人?按理来说,既然是两支圣骑士团同行,应该是六十人吧?”
“确实……不太对劲。”
随着骑士队伍缓缓靠近,亚历克和提尔的脸色也随之剧变。
他们看到,那些骑士并非端坐在马背上,而是如同尸体一般,瘫倒在马匹之上。
当他们终于能够看清那些人的状态时,亚历克脸色铁青,猛地推了一把提尔。
他们意识到,自己比中央的任何人都更早目睹了一场骇人的惨剧。
亚历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而急促地说道:
“你,立刻去向圣教会或你的上司汇报。圣骑士团……不,我不知道这些还算不算是圣骑士,但无论如何,三十具焦黑的骑士遗体,已经被送回来了。”
“三十个人,全都还活着?”
赫尔穆特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他是在晨光微曦之时,尚未用餐,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圣骑士团归来,本该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可他们此刻的模样,已然不像人,而更像是一堆焦黑的灰烬。
他们依旧身披铠甲,却全身被烈焰灼烧得惨不忍睹,以至于连身份都难以辨认。
若非神恩护佑,他们早已命丧黄泉。可即便活了下来,在这般残破的躯体之下,究竟是幸运,还是另一种炼狱般的折磨,已然难以断定。
“黑十字圣骑士团呢?”
传讯的祭司默默地摇了摇头。
对赫尔穆特而言,最令人绝望的噩耗是,黑十字圣骑士团,那个奉命前往诛杀假皇帝的精锐部队,竟然毫无音讯,连一人都未能归来。
白莲圣骑士团不过是前往探查,却已被折磨至如此田地。那么黑十字圣骑士团,恐怕结局已无须期待。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赫尔穆特低吼道,拳头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这时,传讯的祭司迟疑片刻,随即小心翼翼地开口:
“有一名圣骑士,勉强还能言语……他说了一句话。”
赫尔穆特猛地抬头,目光如刃般锐利。
“什么话?”
“这个……”
祭司的表情微微扭曲,似乎连转述都感到艰难。他沉默片刻,终于勉强开口。
赫尔穆特听罢,脸色骤然剧变,瞳孔微微颤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滞地僵立在原地。
短短一句话,却足以撼动他作为教皇的信仰之基,甚至让他赖以立足的世界轰然崩裂。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句话……还有谁听到了?”
祭司低下头,语气愈发小心翼翼。
“……圣女殿下听到了,并命我亲自转告您。”
赫尔穆特双腿一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上。
这世间,纵使狂风骤雨,动荡翻覆,他都未曾动摇分毫。可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
自己立足至今的根基,正从脚下崩塌,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