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海面,染红了翻涌的浪潮。
尤安站在一具庞大的龙骨之上,静静地凝望着天际尽头那缓缓沉没的落日,像是在沉思。
\"爸爸。\"
身后,妮恩娜的声音打破了沉思。
\"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下定论,但是…\"
\"你怎么想?\"
\"什么?\"
尤安随手捡起一块龙骨碎片,轻轻抛入海中,语气平静而漫不经心。
\"那个小子的话。\"
\"你是说'爸爸可能是毁灭世界的怪物'?那种话…老实说,世上任何强者都有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吧?如果我不选择'统治',而是将目标放在'毁灭',要颠覆帝国简直轻而易举。这种预言听着就像是一些胆小鬼躲在角落里,缩着身子呢喃的妄想。\"
\"可他说的,似乎不止是帝国。\"
\"可在普通人眼里,'能毁灭帝国'和'能毁灭世界'有什么区别?其实,当年爸爸被刺杀倒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以为末日降临了。可结果呢?还不是照旧运转?世界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妮恩娜微微皱眉,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爸爸,我尊敬你,但你不会是太高估自己了吧?认为自己能毁灭世界…这种妄想,我十五岁之后就不做了。稍微现实点,就算真有什么影响,最多也就是帝国的程度吧。\"
尤安沉默了一瞬,低声道:
\"'克扎特奎扎伊尔'这个名字,我以前听说过。\"
\"虽然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裂隙深处的那些东西,似乎信仰着某个存在。什么'撕裂世界,带来毁灭'之类的。但如果真有这种怪物,帝国恐怕早在几百年前就不复存在了吧?连神明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存在…如果它真的降临,你觉得我们有半分胜算吗?\"
尤安勾了勾唇角,轻声笑道。
\"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存在,那么,就算被捅一刀,也无话可说吧。\"
妮恩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爸爸。\"
\"盖雷德试图杀我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尤安曾问过海德,为何盖雷德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但海德只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父亲从未向他透露过答案。
听完,妮恩娜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又何必隐瞒呢?如果爸爸和裂隙有什么关系,他应该最先告诉我的。甚至,捅你一刀的人,可能就是我了。毕竟,在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适合成为裂隙相关事务的盟友了吧?\"
\"…这倒也是。\"
\"啊,实在不放心的话,就相信我的眼光吧。爸爸对裂隙的事情一窍不通,连基本的概念都不清楚吧?如果你真是什么裂隙衍生的怪物,我亲自动手解决你,保证让你死得毫无痛苦。\"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好好教你一遍礼仪。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敷衍哈蒙的礼法课程,每天都那么轻慢他,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可就算死得再有礼貌,也不会有任何区别。人死的时候,都会失禁的。\"
\"嗯…倒也是实话。总之,谢谢你能这样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杀了我的那个混账儿子如今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下他的儿子在这里。说实话,即便能再见到盖雷德,我也不确定该如何应对。我曾以为,等见到他时,自然会知道答案…可现在…\"
\"那家伙可是你的孙子啊。\"
尤安的动作微微一滞。
孙子。
他一直刻意回避的词汇,如今却被妮恩娜直接点破,毫不留情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说实话,仔细想想…那是爸爸养大的孩子们所留下的唯一血脉。我倒是差点忘了,不过…那个疯子迪斯马斯,在你被刺杀之后,成了祭司,并发誓终身不婚。虽然我支持爸爸,但我真心希望你别再去见那个疯子。而至于拉斯…他根本没有留下后代的机会。所以,这个孩子…不仅是你的孙子,还是我唯一的侄子。\"
\"可他已经被裂隙侵蚀了,你不在意吗?\"
\"我身边也有不少被裂隙侵蚀却仍能控制自己的人。而且,你也听说过伊埃尔基尔的能力吧?它可是目前唯一能清除裂隙的方法。\"
妮恩娜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带着一丝苦笑,又像是自嘲。
\"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相信这件事,但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盖雷德曾经疯狂地寻找能够消除裂隙的方法,如果他最终真的找到了…老实说,我也无法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尤安转头看向妮恩娜,发现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爸爸,我曾为了抵御裂隙的侵蚀,做过无数不堪回首的事。如果有一天突然听说,裂隙是可以被彻底消除的…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感受?而且,这个方法,似乎还真的有几分可信度。\"
\"但别忘了,海德连自己眼里的裂隙都无法祛除。\"
\"只要能清除侵蚀初期的裂隙,那就已经足够了。要是当初有这种手段,我就不必亲手将我们的族人送上处决台了。当然,伊埃尔基尔的真正作用,我们依然所知甚少,未来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弄清…\"
\"确实,这是个让人难以适应的概念。\"
摒弃那些复杂晦涩的描述,伊埃尔基尔,就是一把\"能够抹除一切\"的武器。
如果这是真的,盖雷德想要杀他,未免也太简单了。
尤安确实死过。尽管如今仍旧站在这里,但他的\"复活\"并非基于自己的意志,而是某种未知的力量让他从死亡中回归。
换句话说,盖雷德当初并非犹豫不决,而是真的要取他性命。
然而,海德的存在,却让这本该单纯的答案变得愈发复杂。
\"不过嘛…爸爸的孙子,确实让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判断了。如果伊埃尔基尔真的能将'爸爸'和'皇帝','叛徒'和'盖雷德'彻底剥离开来,那该多好?\"
尤安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即便伊埃尔基尔能够切割无法定义的概念,它终究无法撼动社会意义上的联系。
然而,下一秒,尤安的笑容瞬间收敛,神色骤然沉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妮恩娜明显愣住了,连忙摆手解释。
\"欸?爸爸,我只是开玩笑的!如果伊埃尔基尔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盖雷德早就该在帝国光明正大地活动了。\"
\"当然。\"
尤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漠而不耐。
\"别再说蠢话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从龙骨上跃下,迈步走向峡谷深处。
在那里,海德依旧站着,沉默地等待着尤安的决定。
\"海德。\"
听见尤安的声音,海德下意识地一震,猛然抬头。
尤安直视着他,神色冰冷,语气不带任何温度:
\"你父亲犯下的罪行,无法被宽恕。但幸运的是,被他刺杀的'皇帝',如今仍然活着。这意味着,还有机会。\"
海德的呼吸微微一滞,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尤安缓步上前,低头俯视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盖雷德能否获得宽恕,取决于皇帝。\"
\"…陛下?\"
\"如果他想要被宽恕,那么,皇帝就必须归位。\"
尤安眯起眼睛,目光幽深如渊。
\"那么,现在你告诉我,皇帝要归位,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