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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林国栋跪在林氏宗祠前,敬了香。

又朝着牌位磕头。

礼毕,林一诺也点了三炷香,准备跟着父亲后面,完成对祖宗牌位的祭拜。

“你点什么香?我还没死呢!”

林国栋一声棒喝,让林一诺有些发懵。

“父亲,我这是祭拜祖先啊,您不是也……”

林国栋打断了林一诺的话,“我拜他们,是因为他们都认识我,给了我诸多照顾。”

“而你呢,祖先要真是庇佑你,先前就不会让你受那么重的伤,现下更不会让你在缺粮少米的情况下,带兵出征。”

林一诺站在蒲团前,不置可否。

这些话从老爷子口中说出,让他深感讶异,但是这份狂纵不羁的性格,倒像是他亲爹年轻的时候。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林国栋却越老越回旋,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腿就是被大宁人所害时,更是选择拉着自己一起忍气吞声。

他不为自己伸张正义便罢了,还不让自己去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一诺与林国栋的父子关系急剧恶化。

犹疑间,一阵寒风吹过,手中的香竟然自己熄了火。

林一诺苦笑着摇摇头,将灭了的香搁到一旁,准备跪下在牌位前行个礼。

“不许跪!”

林国栋声如洪钟,把林一诺吓了一跳。

“父亲……到底想说什么?”

“阮氏才给你医好的腿,省着点用吧。”

林国栋语气和缓了些。

“今日找你来这里,是有事要问你。现在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我希望听到实话、真话。”

“父亲请讲。”

林一诺朝林国栋双手抱拳道。

“跪下!”

林国栋的声音仿佛裹挟着千军万马冲锋般的凛冽气势,林一诺被一吓再吓,膝间一软,径直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上。

姜还是老的辣啊。

只不知父亲到底是为何,先前不让自己跪,这会子又拿出父亲的威严来。

林一诺低下头,偷偷撇嘴。

只听林国栋又开口道:“你与阮氏假意和离,到底意欲何为?”

“父亲,我俩是真和离,和离也是小微的意思,她不喜欢林家的许多规矩,而且我也觉得林家多事之秋,让她彻底和林家撇清关系,不失为良好的权宜之计。”

林一诺同林国栋解释。

“哦?还真和离呢!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儿,还真被你小子给糊弄过去了!我去顺天府查过档,根本没有你俩和离的登记!”

林国栋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绕着林一诺边走边道。

“林氏一栏,只有季明给孙家姑娘的休书登记,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说实话?要逼我用家法吗?”

林国栋拿起案前供在匣内的一截短鞭,在空中咻咻挥了两下。

“父亲,父亲!”

林一诺连连摆手,“我没有瞒你,和离书是真的,我与小微一人一份,但是去官府登记的事情,因着微微事忙,从未提起,所以我也……”

“臭小子,你仗着人家姑娘第一次和离,欺负人家不知晓官府流程是不是?”

那截短鞭终是落在的林一诺背上,力道不重,更像是警告。

林一诺唇角抿得紧紧的,“父亲,我绝非故意为之,那时儿子过于伤心了,也是事后才发觉此事。”

他仰起头,“父亲放心,在出征之前,我会去顺天府补档,不会让微微稀里糊涂做了寡妇的。”

先前,林一诺心中确实是有个侥幸,他并不想与小微真的和离。

但几日前,圣上召他入宫,说是与羌人杂居的小月氏崛起,屡屡侵犯大宁边陲,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圣上旨意,任林一诺为抚远大将军,亲率十万兵马,出征小月氏。

也就是在那时,林一诺断了与阮凌微的书信往来。

专心筹备出征事宜。

“呸呸呸!”

林国栋的短鞭刷刷刷地落在林一诺身上,“不许胡说!什么寡不寡妇的。你一定得给老子活着回来!”

林一诺没有给予林国栋肯定的回答。

只因这道圣旨,实在下得颇有蹊跷。

圣上在得知自己双腿康复后,象征性地赏了些贡品。而后频繁接见,看似亲热拉拢,实则威逼利诱。

是,皇上是给了林一诺十万大军,但当林一诺手拿名册前去军中检阅的时候,意外发现,这十万大军里,有五万人,都是吃空饷!

剩下真实存在的五万人中,又有将近一万人,是老弱残兵,都是他父亲那个年纪的人了!

恐怕没等走到小月氏,就要死伤大半。

还有,圣上说国库空虚,只给了自己足以走到边境的钱粮,剩下的打仗和驻军所耗,皆要他沿途自行筹备!

林一诺的心凉了半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个这么曲折的死法儿,圣上还真是费心了。

“哎呀!瞧你倔的,我要是你,拼死辞掉就是,这劳什子旨意,根本就不会接!”

见地上跪着的一诺迟迟没给自己回应,林国栋气得一鞭子抽在了自己大腿上。

“父亲!”

林一诺连忙膝行过去,将林国栋手中的短鞭夺下,“是儿子不孝。”

“哪里是不孝啊,你是太孝了!我能不知道么?你就是怕圣上怪罪林家,选择了牺牲自己!”

林国栋大口喘着粗气,被林一诺扶到一旁坐下。

“父亲,这圣旨我只有接下来,才能有转圜的余地。那五万名士兵的空饷,定是何钦干的,他认准我会借机朝皇上举报此事,但皇上派不出更多的兵马,圣旨一下,还会让我带着这些老弱残兵继续出征。”

“所以,儿子决定先按下此事不表,同时暗中在郊外招兵买马,筹集粮饷。先得有命从河西回来,才能从长计议。”

林国栋瞧着林一诺坚定的目光,心想自己的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他也能安心让诺儿出去,独当一面了。

“若是没等你出征,何钦先告你个私自招兵买马,安你个聚兵造反谋乱的罪名,你待如何解释?”

林国栋又问道。

林一诺哑然。

他怎么没想到这层?

何钦这个老狐狸,还真是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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