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黑夜
天虞山下，崮川的水已经上冻，结成了层厚厚的冰道。冰层下面，隐约可以看到被崮川之水冰封着的枯枝和各种飞禽的尸骨。崮川两旁，杂草近乎齐膝，枯树干东倒西歪的压在早已干裂的土地上，一眼望去，完全没有可以顺利行走的道路。
“这地方怎么跟那天虞鬼山一样，看着就晦气！”
“挨着那天虞山，沾了聂氏的罪孽，能有什么好光景！”
“听说在这附近居住的很多百姓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们也是活该，谁让他们投胎的时候不长眼。”
“别说了，这荒山野坟的地方本来就瘆人，你们这毫无遮拦的说这些作甚！”
身后，那些萧家弟子们议论着。虽然兰家跟着的弟子们都没应声，可脸上也皆是一副嫌弃不快的神情。
之夏双手不自觉得紧握在一起，许是讨厌萧家人，她有意识地屏蔽着那些声音。可是，她越不想听，那些声音就越刺耳高亢。
“路不好走，这个给你。”兰荻松走到之夏身边，将手中的一根还算结实的枝干放到之夏的手上。
之夏笑了笑，将裙摆拉起，系在一边，接过那枝干，握在手里，找能下脚的地方，拄着那枝干歪歪扭扭的往前挪。
按照那血帕上所指来看，萧柔嘉所在之地应该是这崮川附近的一个石堡里。可众人在这崮川附近来来回回绕了大半天，附近除了那几栋早已被掀了顶的屋子能藏人以外，没有任何能堡样建筑。
“兰公子，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一名萧氏小弟子上前，问。
兰荻松道：“应该不会错。”
小弟子道：“可这附近都找遍了，连个石堡的鬼影都没有。会不会那石堡在天虞山附近的其他地方啊！”
兰荻松拿出帕子，反复读了几遍，而后道：“帕子上所指的地方肯定是这里。大家再仔细看看，若是面上没有会不会哪里有机关暗道。”
找萧柔嘉这件事情上，之夏本就心里犯膈应。入了山之后，心思更是不在这件事情上。加上夜风吹的腿生疼，她索性将手中的枯枝扔到一边，找了个枯树桩靠着坐下。
“累了？”兰荻松走到之夏身边，将水袋递给她。
“还好。”之夏接过水袋，喝了一小口。
兰荻松道：“你在这歇着，找那石堡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那萧家人本来就看我不爽，若是看到我在这干坐着，怕是又该说咱们兰氏之人蛮横无理，不顾他人死活了。如今我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给兰氏增添什么口实！”之夏将水袋的盖子拧好，递还给兰荻松。
兰荻松将那水袋收好，坐到她旁边道：“他们若对我们有成见，做再多把心掏给他们，他们也会嫌我们做得不够。既是这样，只要我们尽心遂义便好，他人如何评说又何必在意。”
之夏歪头看了一眼兰荻松，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唉呀妈呀，这孩子怎么了，发烧了？还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
兰荻松把她的手打开，嗔怒道：“好好的，别他妈的咒我！”
之夏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道：“天地可鉴，我可没咒你。只是见你说胡话，友好的关心你一下。”
兰荻松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道：“有这么关心人的吗？”
之夏倒是觉得好玩，往兰荻松身边挨了挨，笑道：“对了师兄，我一直想问你，你说你修为高，人长得吧还挺好看，那么多师妹们往你身上贴你都像是避瘟神一样。难不成，你真的......”
兰荻松转头看着之夏一脸贱笑的样子，谨慎的问：“真的什么？”
之夏笑道：“真的喜欢男人！”
兰荻松捏着之夏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大师兄说的对，你这好好的一张脸上怎么长了一张嘴呢！”
之夏指着脸上的面纱，道“我这张脸已经见不得人了，如今还不想让我说话了是吧！”
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兰荻松沉默无言。
之夏道：“师兄，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兰荻松道：“什么事？”
之夏问：“你说你杀邪祟眼睛眨都不眨，可为何如此畏惧那毫无杀伤力的小虫子？”
兰荻松笑了笑，道：“觉得他们恶心。”
之夏见自己如此诚恳的发问得到的确是如此敷衍的一问，便白了兰荻松一眼，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
抛开这挥之不去的寒冷不言，这月色，倒是出奇的美。月亮明亮却不刺眼，澄清却不空洞。星光在夜色中跳动，跳进眼眸里，这个夜，就这样活了过来。
一侧树影斑驳，之夏歪头看过去，风一吹，像是无数的舞者在舞动。舞动……舞动！
“师兄！”之夏猛地坐直身子，推了推身边的兰荻松。
兰荻松问：“怎么了？”
之夏起身，往前跑了几步，指着对岸上的一棵歪脖树，道：“师兄，那树没有影子！”
兰荻松拉着之夏跃到对岸，走到了那棵歪脖树前面。
那棵歪脖老树看上去应该是有数百年的树龄，年轮清晰可见，摸上去并无异常，可它的周围却有一圈肉眼可见的脉波。
一般来说，实体植物和动物不是人，是不会有任何经脉波动。可一旦它们被法力操控，他们就会产生和仙道之人一样的经脉波动。
兰荻松拔剑照着那树根部劈过去，下一秒，枯树干的根部瞬间喷出殷红的鲜血，树根部露出了数具人骨。与此同时，一座血红色的石堡从地下慢慢升起。石堡的大门敞开，怎么看都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真的有石堡！”看到这石堡凭空升起，兰氏弟子们纷纷御剑赶来。而那些萧氏的弟子更是二话不说，直奔那石堡大门而去。
“先别动！”兰荻松冲着那些萧氏弟子们喊着，示意他们不要贸然进去。可那些萧氏弟子才不管兰荻松说了什么，统统溜了进去。
“堂堂仙门大派，竟全都是没脑子的货色，找死！”之夏说着，啐了一口。
后面的弟子们问；“师兄，我们是否要跟进去？”
本来兰荻松还想着探探再进去，可如今那些萧氏之人已经进去，他们便不得不跟进去。
那堡内两侧，烛火透亮，里面似乎也没有任何机关。兰荻松和之夏一行人进入堡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些萧氏的弟子们。本来他们的任务是寻找那萧柔嘉，这下可好，他们不仅要寻找萧柔嘉，还要去寻那些萧氏的弟子们。
他们走过堡内的一道狭窄石路，一路没有任何阻拦，还算是顺利。可越是顺利，之夏和兰荻松的神经绷的越是紧。
果不其然，他们刚下那石梯，石梯的上方便砸下了一块石门，墙上的烛火熄灭，一股浓淡的怪味从四周的石墙里传来。
一时间，兰荻松身后的弟子们纷纷捂着鼻子，慌乱的持剑乱砍，一阵阵杂乱的劈砍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兰荻松冷静的喊道：“大家别慌，此烟无毒。”
“师兄，我们出不去了吗？”
“师兄，我们要往前走吗？前面应该有其他出口吧？”
“那些萧家人呢？我们会不会是中计了？”
后面师弟们惊慌失措的问着。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兰荻松也说不清楚。
“你们有谁带了火折子吗？”之夏问。
“火……对，我这有！”
几个火折子同时擦亮，骤然黑掉的石道瞬间有了光亮。
兰荻松拿过一个弟子手中的火折子，走到那石梯口的石门处使劲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兰荻松拔出仙剑，用力的往石门上砍，除了刺耳的刮撞声以外，没有任何变化。
之夏道：“师兄，可能这里面还有出口，我们先往里面走走吧！”
兰荻松收了剑，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半个时辰，当他们以为终于走到头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适才进来的石梯口。而同时，那股浓淡的怪味变得更加刺鼻。那气味虽然没毒，却如同椒辣般，吸到鼻子里，鼻子嗓子一阵痒痛。
“不会啊，我们走的是直线，怎么可能又走回来了？”身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些的师兄们又一次惊恐慌乱了起来。
也不知是哪个师兄慌乱中踩了之夏的脚脖子，之夏一个晃身没站住，踉跄了两步，也不知道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脚下一刹那的松软之后，整个石堡瞬间急速倾斜。而同时，她的脚下一空，她下意识拉着兰荻松便急速往下坠。
也不知是自己霉运罩顶还是怎的，自己抓着那兰荻松掉下之后，这石堡的倾斜便立刻停了下来。
之夏重重摔到石地上，尾椎骨被摔得生疼。兰荻松更惨，落地前腰重重的拍在什么东西上，他疼的已经无法动弹了。
“师兄，小师妹，你们怎么样！”
“我们没事”兰荻松的声音有些颤抖。
之夏他们此时所处之处似乎与适才掉下来的地方隔了很远的距离，上面的光丝毫照不下来。而且一股浓烈的邪气环绕在四周。
这些之夏眼下也顾上，她担心的是不知此时在何处的兰荻松。她分别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师兄，前路有路啦，我们看到那些萧家人啦！”上面，弟子们激动的呼喊着。
“扔个火折子下来！”之夏冲上面喊。
“需要我们下去吗？”上面的师兄们问。
“不必，你们先去和萧家人会合，在上面等着我们。” 兰荻松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束萤萤之光从上落下，打到地上。
那火光太微弱，之夏只能隐约之间看到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一个大的石室。
之夏把外衣脱下，撕成几条后，用那火折子点燃。
“师兄，你在哪呢？”就着亮光寻找，之夏在不远处的冰棺旁发现了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兰荻松。
“师兄，伤了哪里了？”之夏蹲在兰荻松面前，看到他一脸痛苦挣扎的表情，一时间慌乱无措，手在他身上乱摸了一通，不知该做什么。
“扭了一下，让我待会就好！”兰荻松皱眉说着。
兰荻松这表现根本就不像是简单扭了一下，他整个脸都揪在一起，而且身体还在不自觉的颤栗着。
之夏右手托着他的胳膊肘，左手将他的胳膊微微抬起。并未发现异常后，换到另一个胳膊。
“别动我了，我真没事。”兰荻松轻声笑道“你那有吃的吗？”
“我带了些梅花糕。”之夏从腰中取出了食包，“梅花糕已经被我压扁了，成末了，你要吃吗？”
兰荻松笑道：“好。”
之夏将兰荻松的脑袋扶起，搭在自己的腿上，抓了一小把梅花糕的碎屑，放到兰荻松口中。
兰荻松看着之夏，噘嘴佯装生气道：“就是说你太小气了，就分给我这么点！”
“要不是看在你现在不能自理的份上，我肯定抽你。”之夏说着将手中装着梅花糕屑的纸包撇到兰荻松手中。
兰荻松道：“你先离开一下，我坐起来。”
之夏瞟了他一眼，站起身，四处看了一圈。
眼下，石室的石地上画着数百个诡异的阵法，那阵法不同于仙门正派清灵的法阵，肉眼可见的邪气正顺着那阵法往上涌。与此同时，阵法上摆着数不清的冰棺。凑近仔细一看，所有冰棺里似乎都封着一只发着微弱绿光的灵虫。冰棺里并没有任何尸体，里面放着的不是破旧的血衣，就是碎成半段的残剑。
据说仙魔大战之后，魔族不甘族人被屠，永世压在无妄之崖下的命运，试图操控亡灵，复活族人。可由于族人的尸骨和魂灵全部被打散无法修复，魔族之主便将族人们死后留下的战刀上的刀灵抽出，打在那些染了族人鲜血的战衣上并加以炼化，从而炼化出了不死之师。
当然，这只是传说。毕竟要真的是不死之师，那魔族怎会被灭。
不过，想来，既然有这种传说存在，那就一定会有人想复刻这种炼化的方法达到某些目的吧。
“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