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再次醒来的时候，被从玻璃外投进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浑身像被石碾碾过一样，埋在被窝里酸软中又带着疼，连撑起来都没有一丝力气。
她迷迷糊糊从床头柜拿了手机看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目光不经意往下一瞥，手机屏幕大亮，上面的字体清晰可见。
是周舫半夜搜的提问。
南昭听见脑子里“轰”的一声，关于昨晚的画面像开闸了的洪水涌了进来，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此时被子底下又横过来一只手，开始还是轻轻揽在她的腰间，没一会儿就越收越紧。
蠢蠢欲动。
南昭恶向胆边生，抬起脚就是用力一踹。
“嗷。”
男声与坠地声同时响起。
周舫这下是完全清醒了，他从地面半撑起来，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有几缕卷毛还翘了起来，给原本清隽的脸增添了几分稚嫩。
“宝宝……怎么了？”
南昭已经下床在穿衣服了，闻言也不搭理他，谁知一个动作太大牵扯到了手脚，不自觉地“嘶”了声。
周舫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扶。
南昭原本以为周舫这样的男人，样貌气质样样出众，家世才华又百里挑一，更兼在国外那样相对开放的环境长大，不说技巧娴熟，结果好不容易才成功。
南昭龇牙咧嘴地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谁曾想周舫食髓知味，像个初出茅头的小伙子一样不知餍足。
南昭一个眼刀劈过去。
“站着。”
周舫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南昭看他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仍不解气，从床上捡起个枕头就往他头上扔去，被眼明手快的周舫接个正着，她见状又爬到大床的另一头抱起另一只枕头向他砸过去。
周舫这下不敢挡了。
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一次。
南昭这才舒了口气，想把他当做隐形人从他身前略过去，却被拦路虎一把拦住。
“宝宝，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你这样晾着我，我难受。”
虽然打情骂俏是种情趣，但是两人刚取得重大进展，周舫可不敢放任她的情绪不管。
南昭抬起头看他：“你哪里做的好了？”
周舫一噎。
他其实心里也有个大概，毕竟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被女朋友这样当面说，作为男人的那点尊严有点受不住。
可是还是得给自己找补。
“不算特别好，但是也不算特别不好嘛……”
“差评。”
周舫急眼：“怎么能这么说差评就差评呢，我第二次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
还没说完就被南昭踮起脚伸手捂住，她的双眼圆溜溜地瞪着，里面还闪着火星子。
“你再说！”
周舫趁机在她的掌心偷偷吻了一下，南昭见他认错态度不端正干脆在他嘴上用力拍了下。
愣是打出声音来了。
周舫有些发愣，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挨打。
不过南昭拍打两下后见他老实了一点，倒是觉得这个方法好用以后要多用。
“……我又没说错。”
他还委屈上了。
南昭收回手，“光注重时间不注重质量有屁用啊！”
周舫：“……”
周舫这下是彻底不说话了。
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此时正面临着严重的自我怀疑，甚至觉得信念的某一角开始坍塌，连天空都开始灰暗了。
南昭看他脸上风云变幻，继续道：“你不是说你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么。”
“是啊。”
“又骗我。”
还以为能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本打算好好乘凉的，没想到打开包装竟然还没开始发芽呢。
“我真没骗你！”周舫就差指天发誓了。
“那你怎么连……都找不到。”
周舫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有点难为情了。
“那不是没、没经验么。”
“你和你前女友就没探讨过？”
周舫听到南昭终于开始打听他前女友的事了，才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知道打听就好，知道打听就代表有占有欲了，别像之前那样他自己说出来还得不到她一丁点回应来的好。
“有，但是我不愿意。”
南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男人也会不愿意？”
周舫无奈道，“男人怎么就不能不愿意了？”
他见南昭脸上仍带着笑，于是接着道：“还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随便。”
周舫除了回到奶奶家庄园以外，基本没什么说中文的机会，导致他双语切换并不十分自如，在大脑里短暂搜索了一下，才堪堪找到“随便”这个词来形容。
南昭笑容止不住：“我看你挺随便的。”
周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直直地就这样看着南昭笑，直到南昭终于恢复正常的表情，才又重新开口。
“宝宝，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两人互许终身的承诺。”周舫一字一字得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南昭双手触电一样收回。
“你发什么神经！”
周舫见她表情瞬间变化，都不敢与他眼神对视，声音也骤然增大了许多，倒也无所谓地笑笑。
他忽而有些自嘲，自己真是有些着魔了。
两人终于有了一丝丝难得的默契，都对刚才的话题避而不谈。
只是一个若有所思，另一个另有打算。
两人各自穿戴洗漱好才离开了房间，打开房间门之前南昭鬼使神差地又对走在前面的周舫问了一句“那她们会有让你有“承诺”的冲动吗？”
周舫脚步微顿，随后轻飘飘地回答。
“没到那份儿上。”
此时的他背着阳光，光影将他的背影切割，显得愈发身姿挺拔，可是他的脚步却是慵懒缓慢的，甚至带着些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滋味中夹杂了显而易见的冷冽。
南昭怔然一瞬，倒是和她对他最初漠然的印象对上了。
她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
南昭见屋外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将投在洗衣机的衣服全都洗好，后到阳台上晾衣服。
敲门声响起。
南昭正要去开门，就见从周舫径直走去了玄关处。
“我来。”
陈维森如往常一般等在门外，听着有微弱的脚步声从门内响起，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紧张。
大门打开。
“你是？”
陈维森见到眼前的陌生男人，又听到他的问话，第一反应是走错地方了，抬头看了看门牌，确实是正确的没错。
南昭从阳台落地窗外探头出去，“哥哥，谁呀？”
“走错了。”
“是我。”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周舫和陈维森又各自对视了一眼。
“陈大哥？快进来，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南昭擦干了手，便往外走。
陈维森抬步往前，却发现面前的男人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男人与他身量相当，眼神也十分的来者不善。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含蓄地笑了笑，说：“先生，借过。”
周舫眼神闪烁，终于侧身让开了些。
“上次说过的，这个星期董事长回来，想来你肯定是忘记了。”陈维森进了客厅，便对着南昭笑说道，语气里带着亲昵。
“啊，还真是，你不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陈维森笑容更深，“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咳。”周舫适时出声，“宝宝，咳，南昭，这位是？”
他语气淡淡的，叫了南昭一声昵称之后又刻意顿了下，然后才改成了她的名字。
“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带我回到沈家的陈大哥，陈维森。”南昭说道，“陈大哥，这位是我男朋友，周舫。”
虽然昨天在医院已经被这样介绍过了一次，但是周舫又再次感受到与昨天同等的熨帖。
像是冬日里在雪地里独行依旧的人，突然被带到燃烧着火焰的壁炉前，被烘烤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暖烘烘的。
特别是在注意到陈维森眼底刹那间起到的波澜，那种熨帖的程度甚至更甚，把周舫内心的每一处褶皱都熨得平平整整的。
他再一次伸出手，笑容微矜，“你好，初次见面。”
陈维森也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伸出手与他交握后放开。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竟然也不告诉我。”他的语气一如刚才，只是带了点嗔怪，眼神也只看着南昭。
“没多久没多久，也就这段时间的事儿。”
南昭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往房间里走，“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客厅里两个男人双双从南昭的背后收回视线，而后相对无言。
周舫先开了口，边走去料理台，“陈大哥快坐，来了这么久也没让你喝杯水，真是招待不周。”
他边取过玻璃水壶边给杯子里倒水，又想到这房子的来历，便暗暗道要加快换房子了。
“陈大哥”也暗自敛了情绪，“不敢当此称呼。”
陈维森看周舫一副男主人的姿态，脸上带着刺眼的淡笑，动作娴熟地在那里为他倒水。
他不动声色地察觉到这套他熟悉的房子里，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让人讨厌的男人气息。
他心道，也就几天的时间。
不多久，南昭就换了条米白色的修身长裙，脚上搭着双同款系带高跟凉鞋走了出来，她把乌黑秀丽的长发高高扎成了个马尾垂在脑后，露出如白天鹅般修长美丽的脖颈。
周舫被那一刹那南昭的容色震到失语，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房子里的第三者，见陈维森与他也不遑多让的眼神后，想也没想就大步走到房间里取出自己的外套，然后来到南昭跟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罩住。
他将南昭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天气冷，多穿点。”
他想，如果可以，真想立刻、马上、一刻也不停地把那个多余的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