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下次，就不是断指了。”游不归立在明九夭身边，眼神淡漠。
他腰间长剑被拔出了一小截，白布散开了几圈，露出了漆黑泛凉的剑身。
一股慑人的寒意从那一小截剑身上传来，让明九夭都惊讶地停在了半空。
游不归垂下眸子，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白布自发地重新缠绕在了长剑上，如剑鞘般隔绝了那股寒气。
他紧紧绷着脸，抬起了明九夭的手，掀开她的袖口看到了四个深红的指印。
黑衣男子冷着脸从身上拿出了伤药。
“没事，我……”明九夭下意识地想撤回手，拒绝道。
初渊虽然是抓得有点重，但不至于到上药的地步，那些红痕过一会儿就消了。
“别动。”游不归轻声道。
他将冰凉的药膏快速地涂在了明九夭的手腕上，手指抹过之处，红痕瞬间消失不见。
初渊看着指尖的冰棱，没有发怒，反而饶有趣味地端详了一会儿。
看够了，他才吹了吹气，指尖凝冰化为水珠，血肉生长，他的指尖重归完整。
“有点意思。”初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师姐，你这位小师弟秘密多着呢。”
他看着游不归望来的眼睛，笑了一声：“修仙界的化神修士都像你这么厉害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程度的寒气呢，有点想杀了你。”
明九夭也对游不归刚刚露的一手感到惊讶，但阿紫还没找到，她无意继续耽误时间。
初渊和游不归刚刚的短暂交火让三人停了一会儿，明九夭拍了拍游不归的手示意他别跟初渊计较，瞥了一眼后者，拉着游不归继续往前。
“啧，真是偏心。”初渊轻哼了一声。
他跟上二人，行在了明九夭另一侧，瞥了一眼游不归，歪头对她道：“师姐，他有跟你说这把剑的事儿吗？师姐刚刚也发现了吧？”
明九夭不想理他，但又知道若是不应他的话，初渊便会一直问下去，于是她不耐烦道：“闭嘴。”
初渊言笑晏晏，丝毫不在乎明九夭的冷脸：“师姐，我和他都是你师弟，你怎么能差别对待呢？”
明九夭冷笑道：“我去找个和你一样的魔族做你师弟，你要不要？”
初渊像没听出其中的讽刺，淡淡笑道：“那师姐还真找不到，亘古亘今，我这样的魔族怕是没有第二个。”
“到了。”
明九夭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拦下了初渊和游不归，落地站直。
初渊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游不归看着前方，那是一片湖泊，平如明镜，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他在四周感受到了很多打量的视线，恶意的有，探究的有，害怕与疑惑的也有。
不同的魔力波动代表着这里潜伏着很多人。
想到明九夭先前说的话，他很快便想通了这些人是想做什么。
大概是和界碑之地的那些魔修一样，专门狩猎从这里出来的重伤者。
魔族似乎有许多吸收修为的方式。
若是那些进入无妄镜的魔族真的从中重伤出来，又没有残余魔力逃脱或法器护身，的确可能被这群鬣狗般的魔族分食。
“好像没有那个空魔。”初渊环视了一圈，嘴角噙笑。
但游不归感受到了他放出的魔识，带着恐怖的压力震荡而出，似乎在专门震慑那些潜伏的魔族。
明九夭提前搭了一只手在他肩上，为他抵去了这份威压。
初渊探完就收了魔识，唇角慢慢压了下去，皱眉道：“难道进去了？”
明九夭看了眼初渊正色的表情，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是不是我们猜错了？”
说到底，之前都是他们推测的结果。
初渊冷冷嗤了一声，飞身向远处而去：“抓个魔族问问不就得了。”
如果真的进去了，带着个孩子的魔族一定是最显眼的。
明九夭看着初渊在远处抓到了一个魔族，他踩着对方的背弯腰说了些话，似乎是问了什么。
那名魔族惊恐着点了点头，似是给了肯定答案。
初渊抓着他回到了明九夭二人身边，表情难看：“进去了。”
无妄镜对于高阶修士都是很难存活的地方，那个人居然带进去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空魔孩子。
明九夭低下头，那被初渊压制住的魔族眼神恐惧，哆嗦着嘴唇道：“桃、桃夭大、大人。”
“我问你，你见到过一名孩子吗？”明九夭紧紧盯着他，眸光冰冷。
那魔族吓得趴在了地上，脸埋进土里颤声道：“是，见过，一个空魔，他、他被一个魔族带进了无妄镜。”
初渊见他说完，一脚踢开了他，那魔族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似乎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杀。
游不归眉梢微动，看了眼明九夭，微微转身想再去抓个魔族问问，但被她拉住了。
初渊拧眉道：“只能进去了。”
游不归盯着明九夭平静的侧脸，转回了身子，反握住了她的手，淡声应道：“那就进吧。”
明九夭三人在众多魔族的暗中盯视下，踏入了那片湖。
进去之前，明九夭对游不归道：“别松手，不然会分开。”
游不归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明九夭看了眼初渊，也抓上了他的手腕，然后轻吸了一口气，带着两人一起跳进了湖中。
*
温柔。
这是游不归的第一感觉。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耳边声音变得遥远模糊，风声离他远去，水流奔涌着如远古歌谣，胸腔内的心跳声如鼓作鸣。
湖水好似柔软的丝帛将他包裹，水中聚起了一只隐形的手，轻轻托举起了他的头。
游不归顺应着那股温柔的力量，睁眼看向了前方——碎银的光点在水中细细闪烁，他看到了额生灵纹的金色游鱼，尾部拖着黑色的淡影，忽地跃进了他的心口。
游不归伸出一只手，划开了温暖柔和的湖水，摸上了心口的位置，他低头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想告诉明九夭。
但当他朝侧边望去时，却发现手里的人早已消失，手中握紧的，是一团柔软的水体。
初渊也已消失不见。
几乎是瞬间，长剑尖鸣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