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病好了，闲的没事干，开始操心别人的日子怎么过了？”路星川不冷不热地说道。
路景辉看着儿子，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也不敢再追问，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转身出门，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又溜达了一圈。
“学长，你爸爸最近也没做错什么事，你别总是用那种态度对他。他刚才还问起你的事情，关心你的工作。”安染柔声劝道，“他还说，如果当初没有擅自改动你的高考志愿，你现在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
路星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仍硬着嘴说道：“他只要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安染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感觉到父子二人之间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可他们就是谁都不肯先迈出那一步。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
这一天，路景辉坚持要出院回家。
重新回到那个曾经冷清的家中，他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安染第一次来到路星川的家里。
虽然房子宽敞明亮，但除了客厅陈列的几件家具以外，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她默默地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汤圆的香甜。
路景辉坐在轮椅上，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璀璨的烟花。
他心中一动，试图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更近一些地欣赏那绚烂的景色。
“你这是干什么？”路星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悦。
路景辉回过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坐久了，想活动一下。”
路星川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走过去，将轮椅推到了窗边。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映照在父子俩的脸上，那一刻，他们的心中都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路景辉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路星川扶在椅背上的手，心头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他之前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他竟然还能与儿子如此心平气和地一起看烟花。
而且这种温馨的时光竟然如此美好，他心里竟然有些祈祷，烟花可以绽放得更久一点。
路星川家里竟然连一件像样的餐具都没有，安染真是无法想象，过去的十几年，路星川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她煮好汤圆，费尽周折才拼凑出三个勉强能用的容器。
端着汤圆走出厨房，她轻声喊道：“叔叔，学长，汤圆好了，快来吃吧。”
路星川默契地推着路景辉来到餐桌旁，三人围坐在一起。
看着安染手中那不成样的容器，路星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明天去买几个碗回来。”
路景辉也尴尬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染却从包里翻出几双一次性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还好我下午出院的时候顺手拿了些没用过的筷子，不然这汤圆可就只能用手抓着吃了。”
她的一句玩笑话，让路星川和路景辉都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汤圆被挤压在狭窄的杯子里，形状扭曲，原本的圆润已不复存在，滋味如何也已经无人在意。
只记得那个元宵节，窗外的烟花很美，屋内的灯火通明。
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断断续续的欢声笑语。
饭后，路星川准备送安染回学校。
他弯腰在门口穿鞋，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路景辉的声音犹豫着响起：“小川。”
路星川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路景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问出了口：“你，一会儿还会回来吗？”
路星川笑了笑，回答道：“回，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路景辉如释重负地咧了咧嘴，连连点头，“哎，哎。”
这一刻，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和解。
远离市区的华宁校园里，寂静无声。
宿舍楼大多漆黑一片，只有大四实习生的宿舍还亮着灯。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安染一直生活在这片漆黑的夜色中，除了上班和医院，她几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路星川的心不由得揪在一起，他无法想象安染是如何度过那些漫长的夜晚的。
他为她的坚强和孤独感到心疼。
“你爸爸，其实本质上不坏。”安染轻声开口：“经过这次生病，他心里应该也想清楚了。你们俩现在关系缓和了不少，我真替你高兴。”
路星川转头看向她，眼神深邃，“你真的替我高兴吗？”
安染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你不高兴吗？我看你刚刚吃饭的时候也挺开心的嘛。”
路星川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安染，我能看透你的伪装。你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太多的脆弱和痛苦。你把自己包裹得太紧，只让人们看到你光鲜亮丽的一面。但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这样。你可以放声哭泣，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现你的软弱。我会陪你一起面对，给你我所有的温暖和勇气。”
安染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倔强：“学长，我真的没事。人总要学会向前看，过去的伤痛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回首那些往事，我只想把握好未来的每一天。顺利毕业，找一份热爱的工作，在我钟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生活，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你看你现在不就苦尽甘来了吗？你爸爸平安出院了，你也马上毕业了，你的前面都是光了。”
路星川温柔地看着她，“支撑我走到现在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光，而是你！小染，我……”他顿了顿，将那句涌上心头的情话咽了回去，“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能够找到真正的快乐。”
安染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轻声说道：“学长，我答应你，我会努力让自己幸福，让自己快乐。”
路星川笑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只要你能过得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月光如水洒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悠长。
在月光的笼罩下，路星川的动作显得轻柔而神秘。
他缓缓地伸出手，在安染毫无察觉的角落，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她影子里的手，那是一种超越肉体的奇妙连接，如同夜空中星光与月影的缠绵。
在无尽的黑暗中，相互依偎，相互交融。
当路星川再度回到家时，路景辉已经睡下。
他放轻脚步，走到了路景辉的卧室门前。
门并未完全合拢，透过缝隙，他能看到床上那个安静的身影，听到那平稳而有力的呼吸声。
路星川的心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路景辉在床上缓缓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抹温和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