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干警碍于他是同事的长辈，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他的面子没动手。
但长辈老这样不依不饶，吸引来那么多目光，他们也很难办啊。
赵石柱力气大，几乎是把人半抱到路边的，这不让媳妇帮忙照看后，问同事怎么回事。
这小子就是先前摊上人命的妹夫，当年出命案后就被收押起来，因为在场有目击证人，加上他不是没出于主观意愿杀的人，所以留了条小命。
但因家暴次数多，加上走访邻居们的口供，也判了他个终身监禁。
按理说现在也才服刑七年多，不该被放出来啊。
面对他的疑惑，同事小声解释。
“前段时间我们分场的监舍围墙差点塌了，这你知道吧？”
赵石柱点点头，前段时间夜里大风刮得厉害，听说墙都差点被吹歪。
因为那块儿不属于经常活动的区域，就没人察觉到异样。
是他及时跟管教汇报了情况。
说来也巧，正当管教带他去指出那个地方时，墙体已经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是李满仓见状不对，及时提醒，并且护住了对方。
但这样一来，管教没事儿。
他却被坍塌的墙砸到，伤及腹部。
“刚开始在农场医院检查了下，只有皮外伤，就输液休养了两天后让人出院了。
但出院三天后，他在劳动时又喊肚子疼，又往医院一送，说是腹部穿刺抽出不凝固的血，诊断成内脏破裂出血。
开腹一看，说是右肝裂伤，给予缝合。”
赵石柱不懂这一大堆术语，只知道人做手术治好了。
既然这样，为啥还会被送出来呢？
劳改农场有严苛规定，除非你能翻案，上面发来通知确定你无罪释放。
否则劳改犯是一步都跨不出哨岗的。
就算生病了也不行。
因为看病治病休养全在农场医院进行的，这也在某些方面，杜绝了某些人耍手段的可能。
但法律跟制度又不是那么无情的。
当农场医院因技术水平，或者是医疗器械落后无法满足犯人接下来救治要求时。
可以转送到大医院去。
“他要去治病吗？”
赵石柱看见爱人担忧的目光，追问下去。
见同事摇摇头，浓眉紧皱。
不是去治病，那咋放出来了？
“上次已经给他做完手术了，可没到半个月，就又开始上腹绞痛，还有黑便。
咱这检查不出来原因，就到大医院看了下，说是胆道出血。
治疗完，里里外外又难受了几回。
医院那边给出的建议是不能再参与繁重劳动，需要静养。
不然得切除肝右叶还是啥的，没准再大出血一回，他就见阎王了。”
同事没继续说，但赵石柱也懂啥意思了。
现在他有省级医院的诊断证明，劳改农场管理机关的批准。
加上已经没有对社会造成危害的能力。
这时候如果犯人家属愿意承担照顾责任。
是可以通过监外执行的方式，回家生活的。
这种情况在劳改农场不是没有，但数量太少。
是，放人出去对死者跟其家属不公平，但又能怎么样呢？
在经过法定程序评估跟审批后，这事儿就没转圜余地。
除非他是装的。
或者是医院给诊断错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几人声音虽然不大，但老人也都听到了，这个结果是他无法接受的。
洪燕五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界点。
眼睛赤红，身体发颤在原地咆哮。
“你不能走，你杀了人，要给她偿命！
你们放开我！你们不抓他，好，那我杀了他，你们把我抓进去劳改！
反正老头儿我活够岁数了！”
路边他的哀嚎声是那么刺耳。
老头哭着哭着，身子脱力，他那么标致孝顺的女儿，只在世间呆了二十几年就没了。
他怎么能不恨。
月儿四五岁时，就会给下地干活的大人送水送吃的。
七八岁就会给自己端洗脚水，给他捶背捶腿。
嫁人后明明过的不如意，还会安慰他说对方也没讨的了好，自己把他脸给挠烂了。
也正是孩子下葬时，他才看见她身上遍布着累累伤痕。
他悔啊，要是自己再出息点，让孩子没了后顾之忧，她怎么会在那家委屈着？
就连亲戚朋友，以及跟相识多年的老伙计都在劝他往前看，还说如果孩子还活着，也不想见他这么为难自己。
可他能怎么忘啊。
那个在襁褓里就会跟自己笑。
他难受时连路都走不稳当的小人儿，学着大人模样，轻拍着自己后背安慰。
还会把舍不得吃的鸡蛋留给他吃。
如今空荡荡的家到处是她的音容笑貌，到处都是她喊自己的声音。
他怎么能忘！
困了他这么多年的孩子，现在告诉他白死了。
杀害她，虐待她那么多年的恶魔，这会就要逍遥法外，他要怎么释怀。
要怎么罢休！
“不行，不行！”
桑枝先前听完洪燕的解释时，就一直注意着老人的状态。
这会见他身子抖的厉害，脸颊涨红，暗道不好。
她往那跑的时候，老人的前女婿，如今要潇洒离去的李满仓，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得意。
但在管教的注视下，迅速转换成了悔恨跟不安。
“爹，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月儿，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后悔中度过的。
但我受了七年罪，也算把当年的失误给弥补了，我知道您中年丧子丧女活的艰难。
但没关系等我到大队了，每天就去家里照顾你跟妈，也算是替月儿尽孝了。”
听起来特别真诚，好像要用余生来弥补曾经的伤害。
可是，一个杀人凶手还是丧失劳动能力的凶手，整天去受害者家里晃悠。
确定是帮忙，而不是去挑衅，给他们伤口上撒盐？
洪燕这会拳头硬了。
见他还在刺激五叔。
一把推开对方。
李满仓见状，赶紧捂着左腹一个劲儿的嚷着好疼，伤口好像又出血了。
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那么明显。